莊超英麵上抹不開。
他輕咳了一聲,借著抬眼鏡的遮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圖南和筱婷呢?叫他們兄妹倆出來吃飯,在廚房裏做什麼?”
黃玲當沒聽到,轉身又回了廚房。
誰也沒看到,她轉身時,眼底溢出的冷意。
回到廚房。
黃玲鬆緩了呼吸,先幫莊圖南兄妹倆抹了嘴邊的油花,讓莊圖南和莊筱婷兄妹倆幫著把湯鍋端出去。
她則慢慢地走到熱氣騰騰的鍋邊,看著裏邊噴香的燉雞肉。
一想到‘黃玲’省吃儉用,費勁吧啦攢下來那麼一點錢都買了一頓生日餐,還帶著自己女兒辛辛苦苦地忙活了大半日,黃玲就來氣。
這會兒。
她是吃不下了。
但她還真不想便宜了莊家那一群吸血鬼。
這年頭,家家都窮。
大家肚子裏終日不見多少葷腥,能給他們聞聞味兒就是她大方了。
還想好好地吃到肚子裏去?
想啥美事呢?
黃玲冷哼。
她視線在灶台上掃了眼,一把撈起角落裏的一個陶瓷罐子,將裏麵的鹽巴全都往雞肉鍋裏倒。
想了想,又接了碗水倒進去,再隨手劃拉了幾下。
這才滿意地端著雞肉出了廚房。
屋裏一團和樂。
大家各自敘話祝福,所有人都已經落了座。
除了她們母子仨人。
莊母看了眼莊超英,笑嗬嗬地招呼莊圖南坐下。
同時,她的另一隻手卻是將桌上的空碗朝莊筱婷的方向推了推:“筱婷啊,這飯還都沒盛呢,你去幫你媽媽盛些飯來吧。”
莊筱婷不敢反抗,小心翼翼地去拿那一堆層層疊疊套在一起的空碗。
黃玲進屋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麵色一冷,倏地將純肉重重放下,肉汁濺出些許,生生地打斷了這一群人的和樂。
莊家人不由地看過去。
黃玲沒管他們,一把扣住莊筱婷手裏的空碗。
她視線一轉,看向另一側:“振南,振北,你們去盛飯吧,妹妹年紀小,拿不穩當,這要是摔了,今兒咱們可就吃不上飯了。”
莊父素來疼莊振南和莊振北兩個孫子。
眼見黃玲指揮他的寶貝孫子幹活,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這都是做慣了的事,哪兒就能摔著了?要盛不好也沒事,今日正好再練練,筱婷,還不快去?”他理所當然地指揮,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女孩子生來就是給家裏幹活的。
“是啊,阿玲,不就是盛個飯嗎?女孩子還是不能太縱著,總要勤快些,不然以後嫁了人,手腳不利落,可是要被婆家人說的。”
莊母四兩撥千斤。
隻一兩句,就把黃玲架在了不會教孩子,太縱容孩子上麵。
“就跟您和爸說我這樣嗎?”
“黃玲!“莊父手一拍桌子,目光凶狠。
莊筱婷被嚇得身子抖了抖。
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黃玲,手也緊緊地攥著黃玲的衣服一角。
莊超英同樣臉色不渝。
他冷著臉訓斥:“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讓筱婷盛個飯嗎?筱婷也不是沒盛過,至於句句帶刺兒?”
“不就是幫我盛個飯?”
黃玲幾乎要被莊超英這理直氣壯的話給氣笑了。
她看著滿屋子的人,眼珠子一轉。
行啊。
那就讓莊筱婷給她盛飯好了。
“行啊,筱婷,你去給媽媽盛點飯吧。”黃玲掃了眾人一眼,輕笑了一聲。
眾人以為黃玲這是妥協了。
一家子的神色稍緩。
莊超英也自覺對妻子的教育很成功,嘴角的弧度緩緩上揚。
下一秒。
黃玲卻是吩咐:“媽媽現在不是很餓,你盛個幾口就行,對了,你跟著媽媽在廚房裏也累了半天,肯定也餓了,你給自己也盛半碗吧。”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兩隻碗遞給了莊筱婷。
莊筱婷抿著唇,雙手接過。
滿眼茫然。
她沒說餓啊。
不是跟哥哥一起,在廚房裏吃飽了嗎?
眼看著黃玲隻拿了兩隻碗,莊家人算是明白了她剛剛為什麼突然妥協了。
莊父怒目圓瞪。
他陡地提高了聲音,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黃玲就罵:“黃玲,今日是你媽生日,你這是存心不讓大家好過了?”
莊筱婷渾身抖了一抖。
黃玲微微彎腰,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叮囑:“快去吧,動作快些。”
莊筱婷點頭,小跑著進了廚房。
莊趕美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地沒吱聲,並不打算摻和。
莊父臉都黑了。
在他眼裏,黃玲無視他的話,無疑是在挑釁他這個大家長在家裏的絕對權威。
更別說這一整晚,黃玲句句帶刺。
待莊筱婷離開後,黃玲這才站直了身子,看了眼莊母,這才對著莊父道:“爸,不是媽說的,讓筱婷去幫我盛飯的嗎?她去了啊,幫我盛飯,沒錯啊。”
黃玲一臉的無辜。
隻是著重在‘幫我’二字上,沉了沉語調。
莊母噎住。
好一會兒,她才擠出一抹笑:“阿玲,是媽說錯話了,你別跟你爸計較。咱們一家子吃飯,哪能就叫筱婷隻盛你的呢?”
莊父臉色更差了。
莊超英看著自己爹媽低聲下氣,心裏對黃玲的怨氣,怒氣更重。
恰在這時。
莊筱婷端著兩隻碗走了過來。
沉默了小半日的陳琳這才想起來打圓場。
“振南,振北,你們去把飯盛出來吧,沒看你阿爹阿婆都等大半日了,再不吃,得餓著了。”
這話說的很是漂亮。
明明一個字都沒提黃玲母女,卻讓人下意識地將過錯放到了黃玲母女身上。
是誰讓阿爹阿婆等大半日的?
黃玲母女啊。
是誰餓著阿爹阿婆的?
黃玲母女啊。
莊振南兄弟倆不敢不聽話,連忙拿起碗就去了廚房。
屋裏的氛圍勉強算是有些緩和。
倒是黃玲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這個在原劇中,存在感並不強卻占盡了好處的弟媳。
她看了看陳琳,又看了看莊趕美。
心下了然。
原來,軍師在這兒呢?
莊振南兄弟倆很快盛好了飯,端了出來。
黃玲餘光瞄了一眼。
果然如她所料。
莊家這兄弟倆自小就沒做過什麼家務活,盛飯都不會,全憑自己的心思。
他們能吃。
盛的自然滿滿當當,甚至是壓實了的。
她唇邊勾了勾,眼底迅速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