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導語：

我是熱榜常駐的瘋癲女人

每天不管孩子隻顧穿著奇裝異服帶貨直播

所有人都說我枉為人母，吃人血饅頭

我非但不聽還在直播間當眾與孩子幹架

網民瘋狂辱罵我，孩子也哭喊著讓我去死

但鋪天蓋地的網暴沒有讓我停下一天直播

一百天後我如他們所願消失

他們卻狂刷[媽媽回來]

1.

酷夏，我裹著三層床單做的袍子，頭上帶著衛生紙纏成的皇冠。

額頭不斷滾落的汗珠打濕了我臉上的妝，讓我顯得十分滑稽。

我毫不在意，繼續以浮誇的表情帶貨。

“家人們不要錯過啊！這款洗潔精清洗能力非常強...”

這是我直播的第49天，自我開始裝瘋扮傻穿起奇裝異服，我的直播間終於慢慢有了起色。

可漸漸地，這些已經不足矣滿足人們的獵奇心。

[主播你兒子呢？]

[我們要看你兒子，你把他喊來我就給你刷嘉年華。]

[今天不罵兒子了？]

某次直播時我無意間與兒子發生了爭吵，自那以後直播間的熱度就上升了不少。

不少閑人會蹲守在我的直播間，蓄意唆使我去和兒子吵架。

可直播間流量確實好了起來，我樂見其成。

看到有人要刷嘉年華，我頓時心花怒放，趕忙去把在隔壁房間的兒子拉到鏡頭前。

“我兒子來了！哎喲感謝大哥打賞！”我諂媚地笑著，像一個活脫脫的小醜。

兒子卻不情願地掙脫開我的懷抱，朝我吼道：

“你丟不丟人啊！我說過了我不想和你一起直播！”

“你一個人裝瘋賣傻還不夠嗎？你幹嘛非要拉上我一起。”

兒子狠狠推了我一把，我狼狽起身，頭上的皇冠跌落在地。

兒子暴躁地撿起皇冠，又狠狠摔在地上。

皇冠被甩個稀爛，兒子借此發泄著他的不滿。

我也毫不示弱，他吼一句我回三分：

“你個沒良心的臭小子！我天天管你吃管你穿，就讓你出個鏡還這麼多事！”

“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趕緊給我這些大哥們道歉！”

“我養你容易嗎？要是沒這些大哥咱倆早餓死了。”

“你也就天天衝我這麼厲害，你要是把這個勁用在學習上，你早就出息了！”

兒子的眼淚在眼眶裏打圈，他卻倔強地憋住，咬牙切齒道：

“出息？有你這樣的媽媽我怎麼可能會有出息！”

“我恨死你了！你既然養不起幹嘛要生我！”

清脆的耳光聲打斷了這場對峙，兒子捂著臉瞪我，眼底裏是不加掩飾的恨意。

我怒火攻心，猛地衝進他的房間，將他的漫畫小說全部抱出來狠狠地扔在地上。

“我看就是給你好臉色給多了！我讓你每天看這些閑書！”

“看得人呆頭呆腦，一點本事沒有就知道和自己媽媽強嘴！”

兒子撲上去心疼的抱起這些書，比起麵前站著的我，他更寶貝這些東西。

看到這一幕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一把扯開兒子，將書悉數扔進垃圾桶。

兒子哭喊著不要，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小獸般衝來，將我架著直播的手機一把揮倒在地，我們頓時扭打起來。

親母子狗咬狗的場景並不多見，這引得一批吃瓜群眾蜂擁而至，直播間霎時人滿為患，各種禮物刷個不停。

五彩燈球的特效照在兩張爭吵不休的臉上，如此猙獰。

[哎呀怎麼能動手打孩子呢]

[愛看]

[給主播點了，不聽話的小孩打就完了]

[可是強迫孩子直播本來就不對吧]

那天我動手的畫麵被人保存下來瘋狂流傳，還被人做成了鬼畜視頻發表在各大平台。

視頻裏我動手時的凶狠和答謝禮物時的諂媚形成了鮮明對比。

網友們戲謔地稱呼我為變臉媽。

一時間變臉媽直播、變臉媽打兒子，變臉媽鬼畜等詞條火速衝上熱搜。

於是在開始直播的第五十天，我徹底火了。

2.

《扮醜直播嘩眾取寵，公然動手逼哭孩子。》

標題如此的新聞一下引爆了吃瓜群眾們的好奇心，我也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無數人站出來指責我，他們飲鴆止渴般訴說著自己相似的經曆。

他們同情我兒子的遭遇，將我視作失敗家長的典型大肆抨擊。

好像打敗了我，就打敗了他們弱小無力時不得不咽下的痛苦。

我一條條地看過他們對我的評價，然後平靜地拿出我用樹葉編的頭冠帶在頭上。

我穿上用綠色長裙、白色塑料袋和野花做的精靈裝，用厚重的粉底掩去眼底的烏青，我又開啟了直播。

大批網友很快衝進直播間，彈幕飛速地刷過，一眼掃去全是對我的謾罵。

我卻沒有一絲反省的意味，反倒大張旗鼓的吐槽道：

“我兒子？那個小拖油瓶在隔壁呢。”

“哼，也就是我這麼好心還養著他這種白眼狼，換別人早給他送孤兒院去了。”

“感謝家人們給我送的禮物，嘉年華繼續刷起來！”

[你就不配當媽]

[怎麼會有你這種母親啊]

[孩子太可憐了，你還不如送走呢]

“可憐什麼？我沒給他吃還是沒給他穿啊？你們怎麼不可憐可憐我？”

我翻了個白眼，可下一秒答謝禮物時又變得無比諂媚。

“可憐他就多買點東西，多給我刷禮物。”

“告訴你們吧，昨天我可就給他吃的剩飯，誰叫你們罵我？今天要是再賣不好，他連剩飯都別想吃！”

“行了行了，今天還是給大家上一組洗潔精啊，依舊是那個熟悉的牌子，十瓶九塊九趕緊上車！”

............

[真是不要臉了，還有心情帶貨啊？]

[我要有你這樣的心態幹什麼都會成功的]

[變臉媽今天不打孩子嗎？]

[枉為人母！]

[她這樣管孩子...]

[天天裝瘋賣傻想錢想瘋了吧]

我一直賣力的笑著，直到一條評論僵硬了我臉上的笑意。

[我最恨你這種人，等著被開戶吧]

沒過一會，我們全家的個人信息，從名字到家庭住址，都被他詳細地打在了公屏上。

一石激起千層浪！

網友們看完熱烈的討論起來。

[原來是單親家庭啊，好像也挺不容易]

[單親家庭也不能隨便打孩子啊]

[估計就是喜歡打人所以她老公才不要她了吧]

[你們瞎啊，她老公死了！]

[不會她老公就是被變臉媽打死的吧]

[上麵的別太損了，會說多說哈哈哈哈哈]

............

眼見彈幕越說越過分，我一時愣住，兒子卻在這時猛地衝進了我的房間。

“都怪你！現在大家都知道是我了！你滿意了吧？”

我很快緩和了情緒，回嗆道：

“什麼叫都怪我！要是你聽話一點能出這種事情嗎？”

“你一天天不好好學習也就算了，和媽媽直個播委屈你了？看這麼多人幫你說話你翅膀硬了是吧！”

“嫌丟人你有種別花老娘一分錢啊！”

“不花就不花！我還嫌你這錢掙得不幹淨呢！”

兒子怒目圓睜，梗著脖子與我對峙。

“平時從來不管我，一吵架你知道提起學習了，老師讓你去開家長會你哪次去過？你根本就不管我，在這假惺惺的裝什麼？”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道：

“如果當年死的不是爸爸是你就好了。”

我愣在原地，耳邊隻餘下兒子甩上房門的轟響。

[當著這麼多人麵又罵上了]

[能不能報警啊？]

[開戶有點過分了吧]

[支持開戶哥！這種人不開可惜了]

[小醜，連你兒子都看不下去了吧]

[變臉媽去死吧！別拖累你兒子了]

自這一條起，底下全部是一條條的變臉媽去死。

但我不在乎他們看笑話，我更不在乎他們怎麼罵我。

反正這一場直播下來我賺了二十萬。

這是我含辛茹苦十年也攢不下的錢。

3.

第五十三天直播時，我開啟了連麥功能，要價也相當黑心，一萬一次。

看我直播的人們一邊瘋狂唾棄說我是想錢想瘋了，一邊為了流量又爭先恐後地給我刷禮物。

申請連麥的人難以計數，我賺得盆滿缽滿。

[你憑什麼打孩子？你自己直播非要強迫孩子幹什麼？有手有腳不能出去工作嗎，非要嘩眾取寵，以後孩子在學校怎麼抬得起頭？]

諸如此類的問題幾乎每個連麥的人都反複提及。

我的回答也不負他們期望，可以說是相當沒臉沒皮沒下限。

“這是我兒子，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一沒餓著他二沒不讓他上學，玉不琢不成器，我打他也是為他好。”

“這麼關心他不如給我多刷點錢，心情好了興許我能不打他。”

“反正你們罵我我就拿他出氣，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這些連麥的片段被剪成切片，各路營銷號瘋狂轉發，變臉媽的名頭更甚。

網絡上掀起了一股攻擊我的熱潮，陷入瘋狂的人們試圖將我趕盡殺絕。

家門口送給兒子的外賣堆積成山，送給我的花圈也擺在樓道裏堵的水泄不通。

門外和窗戶上被人扔臭雞蛋、爛菜葉，半夜還會有人來拍門大罵我，家門被貼上封條等等這些還都算是小兒科。

我的照片被p成遺照，就連我去世多年的丈夫的墓碑也被人找到潑上了油漆。

小區外每時每刻都蹲著記者和好事者，人人都想趁我還火時從我身上刮下些許紅利。

我像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般狼狽地蜷縮在家裏，兒子也沒辦法去上學。

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一天不曾放棄直播。

可我似乎還是把自己想的太過堅強，連日的憂愁與壓力終究壓垮了我。

直播第79天，正在連麥的我剛要張嘴回答問題，一股腥甜卻突然湧上喉頭。

無論我怎麼努力也無法壓製，大口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

我匆匆離開，可血從指縫間噴湧而出，我怎麼也止不住。

直播間隻靜了一瞬，彈幕開始又刷得猛烈。

[被罵怕了準備走賣慘人設是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好嚇人啊，主播怎麼了？]

[真得病也是活該，老天有眼終於懲罰惡人了]

[趕緊死吧]

............

屏幕內一時沒了人影，兒子與我的聲音卻從隔壁房間傳來。

“你別再裝了行不行，你要是真有病就自己去死！”

“我裝病怎麼了？你誠心想看你媽挨罵是吧！”

“你當初要是不打我現在用得著這樣嗎？活該！”

“你個小兔崽子怎麼和你媽說話呢！你就和你那死爹一個德行！”

我的咆哮清晰地傳進眾人耳中。

[笑死了，果真是劇如本]

[你別說變臉媽這血包買的挺真啊，趕快把剛剛那幕也剪進鬼畜裏去！]

[剛剛還在擔心是不是有隱情，原來真是純純人渣啊]

[扣1祝變臉媽早日去世]

[1111]

隔壁房間裏我慌忙地擦掉手上嘴上的血，可衣服上的血跡怎麼也擦不掉，連麥的人在大聲催促，我隻能趕回來接通。

[還記得我嗎？我最恨打小孩的。]

一個用了變聲器的男聲說道，我立馬反應過來這就是當時開戶的那人。

[你說你沒錢養孩子，可有人告訴我好像不是這樣吧。]

[你婆婆說她兒子的撫恤金你可是一分不少全拿走了，這錢你花哪去了？]

我閉口不談，臉色卻越發蒼白，心裏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那人見我不語，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言辭更加激動起來。

[你拿孩子當圈錢工具且不提，你居然無恥到連去世丈夫的撫恤金都要獨吞？你想過你婆婆一家要怎麼生活嗎！]

[這人血饅頭你吃的安心嗎！]

我沒有接話，隻是默默結束了直播。

可在大家心裏這無異於自知理虧，更坐實了我的惡行。

匿名人的話如一記驚雷，再次震動了本來隨著時間流逝熱度稍降的變臉媽事件。

眾人對我的態度直降冰點，之前零星幾個為我說話的人也調轉矛頭一直討伐我。

八年間對我們不聞不問的婆婆，突然出現在各大媒體前聲淚俱下地控訴我的惡行。

她指責我獨吞了所有撫恤金，害得她年近八十還不得不出來撿瓶子勉強度日，如今更是毫無人性，這樣對待她兒子唯一的孩子。

在她的描述下我是一個爛心腸的白眼狼，刁蠻、刻薄、唯利是圖，算得上是極品人渣中的戰鬥機。

婆婆對我評價如此，親兒子更是在直播時讓我去死，關於我這個人的一切似乎都已經真相大白。

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我和該引頸就戮。

針對我的網暴狂歡愈演愈烈，我卻躺在床上笑得開懷。

我很滿意，目前的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進行。

4.

直播第81天，我熱度激增。

婆婆還在不依不饒的討伐我，她杜撰了很多我的壞話，什麼挑撥她們母子關係啦，我給她臉色啦，我和丈夫感情不慕啦...

我知道睜著眼睛說瞎話一直是她的強項。

但直播時我不曾為自己辯解一句。

我不僅毫不在意地接受了一切惡評，我還嫌他們的反應不夠劇烈。

於是我開始變本加厲的作死。

我在直播時拄著拐杖，佝僂起身形打扮成老太太的模樣，臉上卻塗著白色粉底和粉色的腮紅，滑稽的像社火時的醜角。

然後故意以這副模樣嘻嘻哈哈地模仿著婆婆采訪時的舉動。

我還故意在直播時逐一點評網友們對我的評論，然後挑釁般陰陽怪氣的嘲諷回去。

白天直播作妖，晚上我也沒閑著，我開著大號在各大平台上躥下跳，懟婆婆懟網友懟天懟地。

和大眾所想的悔過自新正相反，我在試圖引起眾怒。

我的癲狂行徑確實引來了更多人的關注，我的熱度節節攀升，但隨之而來的是更猛烈的網暴。

但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需要熱度，我需要錢，越多越好。

可是在第99天直播，所有人都以為我又要大撈一筆的時候，我卻朝著鏡頭鞠了一躬，麵對著觀看直播的所有人我平靜地說：

“我承認，在此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策劃的劇本。明天我將告訴大家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