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堅持要將我安置在她的院子裏內靜養安胎。
封景天眉頭緊鎖,輕輕刮了一下白江挺翹的鼻尖,卻是對著我說:
“癡傻的江兒,這心機深沉的凡女,今日衝撞你生辰在前,擾你道心在後,你卻還一味顧念這虛無縹緲的姐妹舊情,要我如何說你才好?”
“將這樣一個卑劣齷齪、不知用了什麼邪術懷上孽胎的女人安置在你清修之地,我心難安!”
他話鋒一轉,看向我時,眼神已然恢複了慣有的冰寒與徹骨的憎惡:
“今日你這不知死活的雜役衝撞了江兒師妹,衝撞了本座,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來人,將她拖下去,斷其十指靈脈,以儆效尤!”
我跪下磕頭叩謝:“弟子......謝大師兄、白江師姐......不殺之恩!”
隻要能保住腹中的孩子,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我麻木地叩首謝恩,心中一片冰涼。
封景天命人將我押送至萬劍宗外門的思過崖禁地。
行刑的幾名外門執法弟子麵無表情,手法卻極為老練。
直接將我的雙手按在一塊冰冷的青黑色碾靈石上,口中念念有詞,催動了石上的符文。
“不過一個卑賤凡人,竟也敢肖想我們景天大師兄的血脈!還妄圖以此攀附仙緣,真是癡心妄想!”
“今日定要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嘗嘗苦頭,看你日後還敢不敢再起半分妄念!”
刹那間,尖銳的、仿佛要將骨髓都碾碎的劇痛從指尖傳來。
一股陰寒的法力順著我的指骨瘋狂湧入,撕裂著我脆弱的經脈。
我的十指瞬間皮肉綻開,鮮血與碎骨模糊一片。
那劇烈的痛楚幾乎要將我的神智徹底吞噬,讓我痛不欲生。
十指連心,原來並非虛言。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聲痛呼,任憑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
恍惚間,那些被塵封的記憶碎片再次浮現。
在我悉心照料封景天的日子裏,他總會反複查看我因采藥和處理靈植而新增的傷口。
口中帶著濃濃的自責與心疼,低聲道:
“對不住......靈兒,你這雙手,本該是最纖細白嫩的,配得上世間所有珍稀的靈珠寶玉。”
“現在卻為了我這個廢人,受了這般多的苦楚。”
他會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輕柔地吻過每一處新添的傷痕:“靈兒......這樣的日子,我不會再讓你過太久。待我恢複,定要......”
而如今......
酷刑結束,我的十指指骨盡數被碾靈咒的法力震碎,連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這雙手,算是徹底廢了。
連帶著胸口那顆靈木之心,似乎也因這劇烈的痛苦和法力衝擊,黯淡了幾分。
轉眼,便是宗門之內奇花盛開,靈氣最為充盈的季節。
我卻被囚禁在陰暗潮濕的石窟中,終日不見陽光。
隱約間,能聽到巡山的外門弟子們帶著豔羨的口吻:
“咱們白江師姐可真是天生的仙緣種子!隨便在山穀裏救起一個重傷垂死之人,竟然就是咱們萬劍宗萬年不遇的修煉奇才封景天大師兄!”
“這可是幾輩子修來的天大福緣啊!哪像石窟裏那個,一個不知好歹的凡人雜役,竟也敢用下作手段懷上大師兄的骨肉。”
“她還妄想母憑子貴,簡直是癡人說夢,自取其辱!”
“可不是嘛!聽說她以前在凡間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還修煉過什麼采陰補陽的邪術呢!如今落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困在這不見天日的思過崖,也算是天道昭彰,惡有惡報了!”
我在冰冷的石壁下,靜靜地聽著那些刻薄的議論。
字字句句如淬毒的鋼針,紮進我的心口。
報應。
好一個報應!
腹中的孩兒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絕望與痛苦,不安分地在我腹中輕輕翻滾蠕動。
我下意識想伸手去輕輕撫摸它,感受它的存在。
卻在抬手的瞬間,才想起我的雙手早已廢掉了。
“我的孩兒......你可會怨恨娘親的無能為力,怨恨娘親這般自私。”
“明知前路坎坷,卻還是讓你來到了這個世上,與我一同受苦?”
一滴淚珠無聲無息地從我眼角滑落。
在這孤寂的石窟中,無人察覺,無人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