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妖穀那些暗無天日的苦役生活,幾乎磨滅了我過去的許多記憶。
可白江那幾句話,又讓我再度回憶起曾經。
我想起了那個萬物凋零的季節。
我背著沉甸甸的藥草背簍,在被天雷轟擊得一片焦黑的山穀中艱難跋涉。
終於,我將那個被雷劫劈得血肉模糊,僅剩一絲氣息的封景天帶回了我那簡陋的草廬。
那張臉,即便化為灰燼,我也永世不忘。
曾有一位路過村落的雲遊修仙者為我和白江看過命格。
他曾斷言,我們二人之中,一人乃是天生靈骨,身負仙緣,未來或有大機緣。
而另一人,則命帶煞星,靈根駁雜,一生注定坎坷。
自我幼時起,便處處顯露出比白江更勝一籌的聰慧與對天地靈氣的微弱感應。
族中長輩都將我視為那身負仙緣之人,對我傾注了所有心血。
白江因此對我嫉恨入骨。
她處心積慮,竟設下毒計,將我騙至煙花之地,要將我賣掉。
她欲親手將我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毀掉我的一切。
若非封景天路過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淪為他人玩物,下場淒慘。
“小姑娘,這修仙界雖弱肉強食,但也並非全無正道可走。”
“女子亦能憑自身努力求得一線仙機,何苦要踏入這等汙穢之地,斷送前程?”
“這枚玉佩含有靈力,贈與你,若遇困厄,可換些靈石丹藥,助你度過難關。”
那枚玉佩,我一直貼身藏著,視若救贖。
如今陰差陽錯,我竟有了回報這份恩情的機會,我自然要傾盡所有。
他渡劫失敗後,神魂遭受重創,體內靈力狂暴紊亂,日夜在清醒與瘋魔間痛苦掙紮。
靈力失控發作時,他會瘋狂地自殘,用頭撞擊石壁,撕扯自己的血肉。
我隻能用凡人之軀,一次次死死地抱住他胡亂揮舞的手腳,任憑他狂暴的靈力餘波將我震得內腑翻騰,鮮血淋漓。
我寧可他所有的傷害都發泄在我身上,也不願他再傷到自己半分。
他的情況,開始奇跡般地一點點好轉。
偶爾,他會恢複一絲神智,能短暫地控製住自己。
記得有一次,他竟能勉強開口說話,與我開起玩笑:“小姑娘,你我如今這般親近,怕是......怕是有損你的清譽,將來還如何尋覓良緣道侶?”
我搖搖頭,笑著說:“無礙。你若是......好不了,靈兒便一輩子守著你。”
封景天微微一怔,眼神中有難言的複雜情緒閃過,隨即輕聲道:“若......我好了呢?”
“若你好了,自然是回到你的仙途上去啊。”
那日醉仙坊初見,封景天白衣勝雪,氣質卓然,周身靈氣湧動,一看便知是某個大宗門的天之驕子。
我甚至隱隱猜到,他告訴我的名字或許隻是個化名,但這又如何呢?
能在茫茫人海中與他再次相遇,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垂憐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抬手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隨即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他聲音沙啞卻溫柔地在我耳邊呢喃:
“若靈兒不嫌棄我如今殘軀......我們,結為道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