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不滿婚約,不願嫁給城東的窮酸瘸子。
比武招親時,我便故意輸給了竹馬韓江洲。
他娶了我,卻終日抱著胭脂盒鬱鬱寡歡。
直到那日,他親手一劍穿透我爹胸膛,又斬下我娘頭顱。
我才知曉,他魂牽夢縈之人,竟是胭脂鋪老板娘柳呦呦。
“若非你們一家硬把你這母老虎嫁給我,呦呦怎會想不開投河自盡?”
我抱著雙親屍首失聲痛哭,跪下求他放過我腹中骨肉。
他竟剖開我胞宮,將成型胎兒挖出。
“一見它,我就想起與你同房那晚,簡直惡心至極!”
心如死灰的我被砍斷四肢,生生嚎啞了嗓子,和整個武館一同在火海中化為灰燼。
再次醒來,我竟回到了比武招親的擂台上。
眼看韓江洲衝來,我暴起一拳,迎麵打斷了他的鼻梁。
這一世,老娘偏要嫁個瘸子!
我在比武招親擂台上,連勝十個練家子,一時名聲大噪。
全城皆誇我武藝高強,是個女俠。
私下卻都叫我母老虎,笑話我嫁不出去。
爹娘整日愁眉不展,一見我就嘮叨:“燕娘,你一個女子,性子怎如此要強?”
我卻毫不在意:“杜家世代開武館,女兒自幼習武,自然要嫁個比我強的!”
“你若再不成親,便要履行婚約,嫁給城東那破落戶家的瘸子了!”
一提此事,我娘便紅了眼眶。
我爹跟著勸道:“韓江洲與你自幼相識,家世優渥,實乃良配。”
“你曾說非他不嫁,又為何將他打下擂台?”
前世韓江洲整顆心都給了柳呦呦,為了她殘忍屠滅我全家,我又豈會重蹈覆轍?
“那廝身上脂粉味太重,我聞著惡心。”
爹娘一臉不解,未及發問,老遠便傳來韓江洲的聲音。
“杜燕娘,你少在那陰陽怪氣!若非我讓著,你豈能勝我?”
一縷幽香飄過,韓江洲竟還挽著柳呦呦一同前來。
那是與前世韓江洲身上一樣的香味,看來這一世有了我的成全,他們已經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我冷笑一聲:“哦?韓公子不想贏又何必上台?隻為了被打斷鼻梁嗎?”
“還不是你爹娘求到我家長輩那裏...”
韓江洲一臉惱怒正要反駁,卻被柳呦呦拉住。
“燕娘姐姐,聽說你要嫁給一個落魄瘸子,江洲哥哥於心不忍,這才來幫你的。”
這門婚事乃是祖父定的娃娃親,若我年滿二十二仍未嫁人,便要與那人成親。
前世我不願順從,便以比武招親為名,名正言順嫁給了韓江洲。
如今我凶名遠揚,爹娘到處低三下四地求人,竟無人敢娶我,三日後我便是那瘸子的人了。
“不勞外人費心,習武之人最重承諾,既無良配,我嫁他又何妨!”
我言之鑿鑿,並無半點後悔,不嫁韓江洲,至少不會慘遭滅門。
爹娘在一旁唉聲歎氣:“燕娘,爹娘舍不得你受苦啊。”
韓江洲冷哼一聲:“嘴硬罷了!我早知你對我有意,今日來便是給你一個給我做妾的機會!”
這是施舍我?還是羞辱我?
“韓公子好大的口氣?我杜燕娘不嫁手下敗將,請回吧!”
柳呦呦連忙挽住我的胳膊:
“燕娘姐姐,你要恨就恨我吧,江洲哥哥都是為了我才故意輸給你的。”
“我願意伏低做小,你可千萬別再賭氣了!”
韓江洲聞言,滿眼心疼地看著柳呦呦,緊緊摟住她。
“呦呦你何必委屈自己?若非你心善,我絕不會娶這個男人婆!”
“你對我用情至深,我怕你...會想不開,總之我絕不會再讓你為情所困了!”
一聽這話,我瞬間明白,韓江洲也重生了,難怪這幾日對柳呦呦寸步不離。
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開口道:
“杜燕娘,你整日舞槍弄棒,哪有半點女子溫婉,給我做妾都是抬舉你!”
“呦呦體貼入微,知書達理,比你好上百倍,正妻之位非她莫屬!”
前世韓江洲若早這般說,以我的脾氣自會放手,他又何至於因柳呦呦之死,恨我全家入骨。
一想到前世血海深仇,我滿腔怒火正要發作,不料爹娘竟一臉討好對韓江洲說道:
“韓公子,燕娘性子強,你看可否納她做個平妻,好過她嫁個瘸子,到時嫁妝一定讓你滿意!”
2
韓江洲搖搖頭,滿臉不情願,嘴角卻藏不住得意。
“伯父伯母,我已發過誓,此生隻會有呦呦一個正妻。”
我爹連忙陪笑道:“韓公子,我們杜家隻有燕娘一個女兒,嫁過去後將來家產自然都是你的。”
韓江洲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餘光卻在不停偷瞄我。
“韓杜兩家交情匪淺,既然伯父開口,這名分我也不好不給,隻不過...”
他與柳呦呦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呦呦受了這麼大委屈,日後韓家上下,尤其是呦呦的飲食起居,可就全交給燕娘伺候了。”
我怒火中燒,爹娘為我低聲下氣,他竟還得寸進尺?
“韓江洲你打得一手好算盤啊!拿了我杜家家產,還想讓我給柳呦呦做傭人,做夢去吧!”
我娘握著我的手掩麵而泣,苦口婆心道:
“燕娘,算娘求你了,韓公子已經許你平妻之位了,做點家事又算得了什麼?”
我爹一拍桌子,不容置疑地說:
“我替燕娘做主,這事就這麼定了!杜家獨女,絕不能嫁給一個沒家世沒本事的廢物殘廢!”
眼見爹娘委曲求全,我鼻頭一酸,一時竟不知如何拒絕。
就在這時,管事前來通稟,說是未來姑爺下聘禮來了。
聞言,我立刻跑去大門口,卻不見半個人影。
“不是說下聘來了嗎?人呢?”
“大小姐,姑爺隻留下一個木盒,說三日後上門迎親,便離去了。”
我接過管事遞過來的小盒子,急忙問道:“夫君長什麼樣?”
管事支支吾吾說道:“姑爺有些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而且...坐在素車上,兩條腿全沒了!”
我娘一聽這話,差點暈過去。
跟過來的韓江洲頓時哈哈大笑:
“杜燕娘,剛才你不是很硬氣嗎?雙腿都沒有,那還算是人嗎?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柳呦呦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燕娘姐姐,你嫁過去還要伺候他吃喝拉撒,你真想當個老媽子呀?”
我雖心中忐忑,仍舊咬緊牙關爭辯道:
“身殘之人未必就是廢物,道貌岸然也不乏人麵獸心之輩!”
韓江洲輕蔑一笑:
“我看他多半是個短命鬼,還是個不能人道的!”
“你今後成了無兒無女,無依無靠的寡婦,可別哭著求我!”
我不願與他做口舌之爭,而是麵向愁容滿麵的雙親,伏身跪拜下去。
“爹、娘,女兒明白你們的苦衷,但我心意已決,無論如何艱難,也必會與夫君舉案齊眉。”
“你們自幼教我三綱五常,如今婚約聘禮齊備,切不可投機取巧,失信於人!”
我爹娘怔了怔,數次想開口,卻又欲言又止。
良久,我爹一甩袖子,把祖傳玉佩往我手中一塞,紅著眼背過身去。
“隨你吧!這倔脾氣,真不知道像誰!”
我娘早已潸然淚下,心疼地撫摸我的頭發。
“好孩子,苦了你了。”
韓江洲在一旁嗤之以鼻道:
“那殘廢還知道下聘禮呢!怎麼不敢打開看看?”
柳呦呦也一臉戲謔:
“那麼小的盒子,我也好奇是什麼寶貝?”
在眾人的圍觀下,我緩緩打開木盒。
那是一個墨玉製成的小物件,其形似虎,可卻是從中間切開的,隻剩半邊。
韓江洲和柳呦呦二人見狀,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這是給孩童玩的?”
“怎麼隻有半個,該不會那殘廢傾家蕩產隻買得起一半?”
我拿起那物件,入手溫潤,似是墨玉,細看倒像是軍中象征兵權的虎符。
“二位,看也看了,沒什麼事就請回吧!”
我與韓江洲他們話不投機,直接下了逐客令。
韓江洲不以為然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裝模作樣到幾時!”
“不送!”
3
我忙著籌備婚事,韓江洲也放出消息,三日後迎娶柳呦呦。
翌日,我出門買胭脂,鋪子裏那些婦人一見我便竊竊私語,不時輕笑出聲。
“聽說杜家挨家挨戶求人,沒成想哪怕做妾,都沒把母老虎嫁出去,當真是悲哀至極。”
“那瘸子用一塊破石頭當聘禮,杜燕娘就嫁了,怕是想要男人想瘋了!”
“一個沒人敢娶,一個沒人想嫁,還真般配!”
這些添油加醋的流言,聽得我心中一股無名火。
“誰在背後嚼舌根?有本事當麵說!”
幾個潑辣婦人仗著人多也絲毫不讓,七嘴八舌與我理論起來。
爭吵聲很快驚動了老板娘柳呦呦,她一來就抱住我胳膊。
“燕娘姐姐,你怨我搶了江洲哥哥,我把正妻之位給你便是,為何非要在我鋪裏鬧事?”
這不是她第一次抱我胳膊了,讓我極度不適。
眾婦人立馬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紛紛嘲諷道:
“原來母老虎也有心上人,可惜韓公子鐘情柳老板,你沒戲啦!”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柳老板別怕她,我們替你撐腰!”
柳呦呦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
“燕娘姐姐,我一定勸江洲哥哥給你一個孩子,將來你也有個依靠。”
想起前世韓江洲不顧我苦苦哀求,將未出世的孩子殘忍劈碎。
我壓抑不住怒火,一把推開柳呦呦,大喝道:
“誰再胡說八道,煽風點火,休怪我不客氣!”
柳呦呦一個踉蹌撞在貨架上,額頭頓時鮮血淋漓。
“住手!”
韓江洲衝進鋪子,剛好看到這一幕,立刻含怒抬腿踹向我。
我毫無防備,一轉身便吃了他一記窩心腳,倒飛出去砸倒一片貨架。
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混合著打翻的胭脂灑滿了我全身。
活像披著一件紅色破布拚成的肮臟嫁衣。
“賤人!你竟對呦呦下此毒手!再敢鬧事,信不信我打斷你手腳!”
說完韓江洲一邊為柳呦呦檢查傷口,一邊對我怒目而視。
眾人群起而攻之,要我趕緊滾蛋。
我百口莫辯,隻能捂著劇痛的胸口,在一路譏笑中狼狽逃回家中。
那之後,我有意避開了韓江洲和柳呦呦,省得再給自己找不自在。
然而萬萬沒想到,出嫁前夜,韓江洲竟翻牆潛入了我的閨房。
“韓公子深夜私闖小女子閨房,有何貴幹?”我一臉不耐煩。
“燕娘,這幾日為何不來找我?你真要嫁個那殘廢不成?”韓江洲語氣急切。
我冷笑道:“我置身事外,成全韓公子和柳姑娘不好嗎?莫非韓公子舍不得我杜家家產?”
“當然不是!呦呦雖是我摯愛,但我對你亦有情誼!隻要你點頭,我可同時娶你二人!”
前世你殺我全家,可曾有過半分情誼?
如今成全了你,你又來和我談情誼做甚?
“韓公子請自重,勾引有夫之婦,按律當以穢亂罪處!”
韓江洲以為我還在慪氣,急得直跺腳。
“杜燕娘!我早看出你也重生了!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跟我欲擒故縱?”
“前日你去胭脂鋪鬧事,不就是為了引起我注意嗎?弄傷呦呦,不就是為了給她立威嗎?”
我怒極反笑,詫異於他的自以為是,簡直荒謬至極!
“韓江洲,是你自己走,還是要我動手?”
我拿起大刀,一副一言不合就要砍他的樣子。
韓江洲氣急敗壞道:“冥頑不靈!你將來可別後悔!”
說完便拂袖而去。
經過這段插曲,我確實對將來感到了迷茫。
我那未曾謀麵的夫君究竟是怎樣的人?他會對我好嗎?我後半生當真會困苦不堪?
直到天亮,我都沒再合眼。
爹娘見我臉色不好,一再問我是否不願嫁那殘廢。
我不知如何作答,韓江洲實非良人,但嫁給一個廢人,下場又能好到哪去?
此時,兩頂花轎同時從道路兩側緩緩來到杜家門口。
“燕娘,我來接你了!”
“娘子,我來迎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