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穎可能是史上最囂張的三姐了。
裝潢雅致的包間裏。
她把一杯茶水對著一個女人兜頭澆下。
言辭鑿鑿:“馮時宜,沈潯和你訂婚又怎樣?他碰過你嗎?你知道我們一晚上幾次嗎?”
美工刀如箭劃過。
鮮血滴落白地板。
女人淒厲慘叫。
檀穎唇角勾笑。
“馮小姐,別做夢了,他愛的是我!“
……
檀穎二十六歲生日那晚。
和沈潯道了再見。
她說:“我走了。”
沈潯指間夾著半支特供香煙。
懶懶的靠著會所鑲金掛銀的牆吞雲吐霧。
一如既往笑的吊兒郎當。
“喲,壽星佬兒回這麼早啊,再玩兒會兒唄。”
他生於北城牆根兒下。
被炸醬麵和豆汁兒驢打滾浸泡的口音裏。
亂飛的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檀穎和往常一樣,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白眼兒。
脆生生的說:“還是您自己玩兒吧。”
她從小地方來,摸爬滾打混跡北城這麼多年,成就沒多大。
可也跟著沈潯還有那一圈人混了口半生不熟的北城腔兒。
有時候紮在人堆兒裏,倒真能以假亂真。
可,現在的檀穎已經明白。
假的就是假的。
再怎麼像真的,也是假的。
它死都成不了真的。
從前沈潯不止一次笑話檀穎東施效顰,畫虎不成反類犬。
每每那時,就會被一臉惡狗相的大丫頭提著拖鞋一陣虛張聲勢的胖揍。
直到他假模假式的求饒。
再趁檀穎不注意,把她按進被窩裏折騰個幾來回,才算罷休。
這時候,麵對檀穎嫌棄又生動的白眼兒。
沈潯邪呲愣登的吐出一口煙,湊近了她。
樣子紈絝的不行。
像個雅氣的痞子。
他黑漆漆的桃花眸裏泛著玩世不恭的調笑。
“來,親哥一下。”
檀穎眼眸微閃。
胸口如同泛濫了一片酸澀的海。
想起很久之前,她就是被他的這雙似狐狸的賊眼睛迷了心智。
一腦袋想都不想暈天暈地的就紮了進去。
直至越陷越深。
人也越來越迷惘。
迷到忘了自己來時的路。
暈到忘了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來嘛,親一個。”
檀穎笑了下。
到底還是不輕不重的在沈潯的側臉親了口。
沈潯立馬開心了。
他挪開煙,一把單手扣住檀穎的後腦,狠勁兒的吻了下去。
刹那間,檀穎隻覺得頭昏腦脹。
大半個心臟都空了。
這些年,她總是抵抗不了他的。
“哎喲喂!幹什麼呢!幹什麼呢!還不到熄燈時候呢!這怎麼不分地方兒都啃上了?我打電話讓掃黃的來了哈!”
不遠處傳來男人戲謔的起哄聲。
是沈潯的一個發小老孟,孟青槐。
也是個二代。
檀穎跟他也挺熟。
可也架不住被大庭廣眾這樣起哄。
臉色頓時通紅。
伸手就要推沈潯。
誰知道沈潯卻人來瘋似的把她摟的更緊了。
手也不老實的順著她的打底衣下擺摸了進去。
輕車熟路。
檀穎忍不住哆嗦了下。
心尖微漾。
後脊梁骨陡然發麻。
那邊的嬉笑聲不減。
“好好兒親著,我這就去喊哥兒幾個過來現場學習下咱們老四的精髓。”
檀穎羞惱。
在沈潯指尖惡意搓弄時,忍著戰栗,一把推開越來越發神經的他。
沈潯被推的趔趄。
也不惱。
隻是拿眼睛瞭著氣鼓鼓的檀穎。
一開口,還是那股子混不吝的損樣兒。
“嘿,傻大妞兒!把你男人推壞嘍!”
檀穎沒好氣的抹了把嘴唇,狠狠的瞪了眼笑的開懷又恣意的男人。
“瘋狗嗎你!”
沈潯按滅了那支燃了三分之二的煙。
舌尖微微舔了下下唇。
他眼底湧動的欲色,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今晚這頓局之前,他們差不多十來天沒見麵了。
他心裏惦記著傻大妞兒,是特地趕著回來給檀穎過生的。
檀穎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她當然知道他那點子死出德性。
又剜了他一眼,紅著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嘟囔了一句“死不正經”。
沈潯笑著,貼著檀穎的頭發深吸一口氣。
用大手胡亂揉了把。
“又罵我什麼呢!誰讓您眼瞎瞧上的是瘋狗呢!受著吧您!”
檀穎驀地鼻子一酸。
她可不就是眼瞎嘛。
她都瞎了七年了。
不遠處傳來湊熱鬧的笑罵聲。
“哪兒呢?四哥在哪兒呢?不是說撒尿去了嗎?”
孟青槐笑罵:“他撒個屁尿,正發騷呢。人家小兩口十來天沒見了,一回來就被你和小周按著不讓回家,不得逮著空子親熱親熱?”
“我晚上沒吃飽,老孟你丫的讓老四給我喂狗糧是吧?我特麼牌正好著呢被你丫的薅出來!”
那兩個問話牢騷的是小唐和周霽。
都是和沈潯玩兒在一起的兄弟。
檀穎收斂了情緒。
橫了沈潯一眼,別過腦袋看向別處。
手不經意的抹了下眼角。
沈潯沒注意到檀穎的小動作,回頭笑罵了那邊一句。
“你們幾個,都特麼給我滾蛋!”
周霽嚷嚷:“都是老孟起的哄,跟我們可沒關係,老四你忙完了一會兒揍他丫的!”
沈潯蹙眉:“趕緊滾!”
檀穎聽著那邊嘻嘻哈哈踢踢踏踏的笑鬧聲,扭頭看向沈潯。
“行了,你們玩兒吧。”
說罷,她轉身就走。
冷不丁手腕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
檀穎沒有立即回頭。
她怕自己忍不住。
“傻妞兒,你困了就在旁邊包房睡會兒,再不濟哥抱著你也成。我再殺他們幾圈兒,完事兒咱就回家。”
檀穎吸了下鼻子,回過頭對著沈潯笑。
“得了吧您,哪回都說幾圈兒,一坐下,再抬屁股指定天兒都亮了,我可沒工夫擱這兒陪你們幾個瞪大小眼兒。”
沈潯一下樂了。
“不錯啊,今兒出門帶腦子了。有長進。”
他們之間的對話,就好像沒有失聯這十幾天似的。
一個滿嘴胡沁的損,一個毫不留情的懟。
就像過去七年的每一天。
她縱容他的胡作非為。
他寵慣她的任性嬌憨。
可是,檀穎知道,他們不一樣了。
她不動聲色的從沈潯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腕。
“好了,我這就回去了,您好好的。”
沈潯也沒再多鬧她。
漂亮的狐狸眼眨了下,幹脆利索:“成,家去吧,路上慢點兒,哥哥明兒洗白白找你去。”
“德性!”
檀穎又白他一眼。
轉頭。
離開。
已經和他處了這麼多年,檀穎知道沈潯嘴裏的“明兒”不是“明天”。
就像十幾天前,他光著膀子在她的床上接了個電話。
然後下床直接穿衣服提褲子。
她被沈潯折騰的暈頭巴腦,眼睛都睜不開。
氣的不想搭理他。
沈潯穿戴整齊,走到門口,又折回來笑著親了她一口:“大妞兒,乖乖睡,哥明兒來找你。”
之後,再無音訊。
直到今天才跟沒事人似的露麵兒。
檀穎都懂的。
可是,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
回了下頭。
剛剛那裏站著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檀穎在心裏說。
四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