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靳府回來後,我整個人徹底垮了,
整日蜷縮在床角,不許任何人靠近,
稍有風吹草動便歇斯底裏的大叫,
裴雪舟滿臉痛惜地守在我身旁,
眼底布滿血絲,卻始終沒落下一滴淚,
最終我被強行灌下湯藥,昏睡過去,
再次睜眼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濃重的藥草味提醒我正躺在醫館裏,
四肢被麻繩緊緊捆在床板上,
迷迷糊糊聽見門外,裴雪舟壓低的嗓音,
“小鳶,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
“雪舟,裴陳兩家是世交,她和裴揚是從下定下的娃娃親。
我若不使盡手段,兩家怎肯輕易退婚。
隻是委屈你,要日日對著這瘋婦......
這一世我們無緣相守,來世定當結草銜環報答。 “
透過門窗的縫隙,
我看見裴雪舟將靳鳶緊緊摟在懷中,
喉結滾動間盡是隱忍的痛楚,
“別說傻話......為你做這些,我心甘情願。
如今你腹中有了我們的骨肉,已是上天垂憐。
至於雲岫......她待我極好,你不必愧疚...... “
門外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響,
夾雜著女子嬌軟的呼吸聲與男子克製的低吟,
他們竟連在醫館都這般肆無忌憚,
心口舊傷驟然崩裂,疼得我渾身發抖。
淚水滾落,浸透了粗布枕巾。
原來我才是那場風月裏多餘的看客......
我拚命搖頭,強迫自己驅散門外的聲響,
可那些情意綿綿的動靜,猶如利刃,一寸寸刻進骨髓。,
我將臉埋進散發著黴味的被褥,
牙齒生生咬穿棉絮,留下滿嘴血腥,
不知煎熬了多久,
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
濃鬱的脂粉香撲麵而來,
還未等我反應,
一隻素手狠狠攥住我的發絲,猛地向後一拽,脖頸幾欲折斷,
“雲岫姐姐,是我呀......我是小鳶,你不想看看我嗎? “
我雙眼幾欲噴火,抵死扭掙,隻為掙脫這該死的束縛。
靳鳶輕笑一聲,慢條斯理解開我腕間麻繩,
“堂堂將門之女,如今卻像條喪家之犬。
裴家叔侄,無論哪個,隻要我抬抬手,他們就會不顧你的死活來到我的腳下。
尤其是雪舟啊...... 他那樣重情義的人,為成全我的婚事,親手將恩師推進死路。“
”是他勸說你的父親,隻有死了,才能換來你進女子書院的機會。
而後,又為讓我順利進入裴家,親手把恩師的女兒送給匪人糟蹋。
你說,這是怎樣刻骨的愛啊? “
“你娘臨死前還求他善待你,真是愚蠢的可笑!
那晚靈堂裏的地痞,可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呢...... “
靳鳶的話,扔我如遭雷擊,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原以為父親是因為傷痛,不想拖累家人才自尋短劍。
母親是傷心過度才追隨父親而去,
沒想到竟是裴雪舟一手促成,
父親是他的啟蒙恩師,教他讀書習武,使他文能明理,武可護道。
母親更是待他如親子,夏日為他搖扇納涼,冬日為他縫製棉衣。
他竟能狠心至此......
我用盡全是力氣,如惡鬼般撲向靳鳶,
可指尖還未觸及,
房門便被狠狠踹開,
靳鳶瞬間淚如雨下,撲進裴雪舟懷裏,
“雪舟!我好心來看姐姐,幫她解開麻繩 ,想讓她舒服一些。可她卻一心想要殺我!我若是死了,可是一屍兩命呀! “
我剛想開口,裴雪舟上前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我臉上。
暴怒地揪住我的頭發,
“雲岫,你好歹毒呀!小鳶懷著身孕好心來看你,你發什麼瘋?! “
他將我重重摔在地上,摟著靳鳶揚長而去。
房門關閉的刹那,
靳鳶回身投來一瞥,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她笑得沒錯,我如今已是一無所有,如何與她爭?
但他們似乎忘了,
困獸猶鬥,最是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