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不太愛收拾，經常將自己的東西越位放到室友那邊，室友實在忍無可忍，趁著打掃衛生的機會把東西給她歸位，但她不依不饒：

「你知道有多恐怖嗎？我的東西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我回去的時候質問她，她還理直氣壯的。」

「我都不敢再用那個杯子了，我害怕她下毒毒死我，她從入校的時候就不喜歡我，是不是早就起了殺心？」

「我給每個人講他們都不理解我，我太痛苦了，殺人犯就在身邊，卻沒有一個人能保護得了我。」

她越說越激動，瞪著雙眼，紅彤彤的，看著瘮人。

這幾天她把學校鬧得不可開交，事發當天她就報了警，警察經過嚴密排查，確認是個誤會。

她不信，在網上發匿名貼控訴，她說學校不作為，不保護學生，說警察罔顧人命，有空就跑到校長辦公室門口坐著哭。

上一輩子我出具診斷書四處幫她解釋求人，她室友的哥哥是我的大學同學，我隔三岔五請別人吃飯麻煩他不要追究，費了不少心神，才幫她把這件事情化解。

但她是怎麼對我的？她怪我當著眾人的麵說她有心理疾病，嘴上說著感激實際上早就已經想好了報複我的舉措。

那時我沒有對自己定位準確，靠著廉價的共情能力，沒有想清楚，她隻是一個和我毫不相關的人，是一個根本不值得我耗時耗力幫助的人。

「祝瑤。」

我叫她。

「我很心疼你，如果是我自己遇上這種事，一定也會非常絕望。」

「任醫生，你也覺得是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世上是有懂我的人的，他們說我有病，有病的明明是他們，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我隻是想保護自己！」

她情緒變得異常激動，像溺水的人終於找到了屬於她的那一塊浮木，說出了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那我該怎麼做呢？」

「世界太紛擾，做你自己就好。」

我回答她。

她其實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做，但渴求那一點認同感，上輩子我就是沒想通這一點，與她的想法背道而馳，為了她好，卻害了自己。

做她自己就好，她什麼都沒有做錯。

4.

我沒有像當初那樣讓她刪帖，她本人也不想這麼去做。

祝瑤甚至花錢找了水軍擴散轉載，從離開診所不到半日，這件事就被鬧得沸沸揚揚。

她文字功底很好，字字泣血，不明真相的人很多，情緒一旦被煽動，理智就會變得稀有。

有技術好的好事群眾根據ip地址查出了學校，不僅扒出了當天處理這件事的警察，還人肉出了那個被無辜陷害的室友。

網絡上議論紛紛，網友號召著貢獻自己的微薄力量，為受害者發聲。

學校成為了眾矢之的，從省內名列前茅擁有良好聲譽的頂尖大學，變成殺人犯的包藏所，派出所門口集結了群眾，每天有人吆喝，要求處理涉事警察。

最嚴重的是祝瑤的室友，照片被發布到網上，黃謠接踵而至，這對一個女孩來說，是莫大的打擊。

祝瑤洋洋得意來心理診所找我的時候，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任醫生，你不知道這些天我過得有多暢快！現在網上好多人認可我，壞人也受到了他們應有的懲罰。」

「蔡文已經幾天沒來上課了，聽說她回家了，你說她會不會得抑鬱症啊？得了才最好呢，自己做錯了事就是要承擔後果。」

「抑鬱症不算是精神類疾病吧？要是算精神疾病的話她還能被判刑嗎？」

她十分苦惱，癟著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的在擔心室友的健康。

然後馬上換了一張臉，接著說：

「任醫生，你除了收費貴一點，簡直太有用了，以後我身邊的人要是有這種情況我一定推薦他們來找你。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別再有機會見麵了，我應該能過得很好的。」

她嘗到了這樣做的甜頭，語氣裏滿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十分天真。

我沒有理她，淡笑不語，因為我知道，接下來，她會和我長期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