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姝當然不會忘記,她最天真的時候,裴臨川給予她的每一處傷痛。
她診出喜脈那日,連為裴臨川做計熬藥的苦藥罐都冒著甜香。
她抱著尚未顯懷的肚子,在裴臨川書房外轉了三圈,才紅著臉進去。
“殿下,您摸摸看......”她牽起他的手按在小腹,“太醫說,會是個像您的小世子。”
裴臨川的臉卻比北漠的冰河還冷。
三日後雷雨夜。
她被拖到院中石板上,被裴臨川親手灌下烏黑的藥汁,那味道腥得像腐爛的蛇膽。
卿姝跪在雨水裏,護著肚子往後縮:
“殿下,這是您的骨血啊......”
藥效發作得極快,小腹如刀絞,溫熱的血順著腿根往下淌,混著雨水在青石板上暈開大片嫣.紅。
她疼得蜷縮,但還掙紮著去抓裴臨川的衣擺,被他厭惡地一腳踢開。
裴臨川蹲下身,拽起她濕透的長發,寒聲質問:
“知道錯了嗎?卿姝,你錯在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玩物,也配懷孤的子嗣?”
自此,每一次承.歡後她都會主動喝下避子湯。
哪怕當年她在雷雨夜跪了一整晚,早已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侍女將散著澀味的藥汁端上來。
卿姝正要自覺接過藥碗,裴臨川卻猛地打翻,瓷片掉落滿地。
“滾!給孤滾出去!”
卿姝怔愣一瞬,又笑得虛偽、端莊:
“殿下,我隻是最卑賤的侍妾,是不配有孕的,這是您說的。”
裴臨川像是受了莫名的刺激,捏緊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來。
“孤現在,允許你有,孤給你這個機會......”
他吻得越發凶狠,卿姝卻閉著眼,在心裏默數著熏香燃燒的時間。
三、二、一......
她清晰地感覺到,裴臨川鉗製她的力道開始變鬆。
熏香裏的迷.藥足量起效,與裴臨川身體裏的蠱蟲共同反應,終於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倒在了她懷裏。
卿姝伸手撫上他的臉,指尖卻懸停在離他皮膚一寸的地方。
就這樣吧。
她無聲啟唇:“下次回京,就是你死我活。”
收回手,卿姝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散了。
她故意讓裴臨川衣襟散亂,偽造出纏.綿後的假象。
推開窗時,夜風卷著細雨撲進來。
卿姝沒有回頭,毫不猶豫地翻窗而出,消失在雨幕裏。
十三年前,卿姝的母親在祭天大典上預言,立裴昭衡為太子是天命所歸。
十三年後,該由她來撥亂反正,終結這狼突鴟張、狐鳴梟噪的錯誤。
卿姝的指尖搭上東宮偏門的銅環時,北漠的風似乎已經穿透宮牆拂過她的眉睫。
她仰頭深吸一口氣,仿佛能嗅到故鄉雪原上冷杉的氣息。
三年了,她被碾碎在裴臨川靴底的尊嚴,此刻正隨著夜風一點點重新拚湊起來。
剛剛踏出東宮大門,她身後便“轟”地被一根紋了金蟒的火折子給照亮了。
火折子被點亮的細微聲音,卻在寂靜的深夜被放大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