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夫君第九十九次拒絕我的求歡，離開的我的房中時。

我發現他有一個養了三年的外室。

他主動承諾不會將女子帶到我眼前。

可他卻在我父母雙亡那日將那女子娶進了門。

我身披縞素守著滿屋白綾時，他騎著高頭大馬十裏紅妝迎娶嬌娘。

那一箱箱金銀財寶，全是我父母為我置辦的。

他不屑的神情猶在眼前：

“你的爹娘已經死了，守著這些銀錢也沒用。”

“不如拿出來，為嬌娘添幾抬嫁妝，讓她也有麵子。”

我點了點頭，甚至主動將正妻的位置讓給外室。

他不知道，我其實是孟婆。

新婚夜他被翻紅浪，我卻傳訊給閻王：

“我的情劫快要結束，何時才能歸位？”

1

“七日後黃泉起大風，孟婆，你隨風入冥府吧。”

得到確切的答案後，我鬆開了孟霖風緊握我的雙手。

他仿佛沒有察覺，試探性問道：

“阿瑤，嬌娘懷孕了，可否拿家中的銀子給她添一點嫁妝？”

我抬眸，不可置信盯著孟霖風。

嫁給孟霖風之後，孟家所有開支都需要從我嫁妝裏麵貼補。

他自知不妥，又添了一句：

“嬌娘隻會是妾室，生的孩子到時候也會認你做娘親，她的嫁妝也由你掌控。”

我苦笑一聲，衣袖下攥緊了拳頭。

出嫁之前，孟霖風跪在宮門口三天三夜求皇上賜婚。

為了娶我，他更是對著天下人承諾：

“得司瑤一人，天下再無女子可入本王的眼。”

我被他轟轟烈烈的浪漫打動，這才主動開口答應了這門親事。

如今我阿爹阿娘剛去世三個月，他就迫不及待把外室迎回家中。

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我開口問他。

“夫君可還記得，大婚之夜，冥王可叮囑過你什麼？”

聽到大婚之夜，孟霖風立馬警惕地把我抱進懷裏。

孟霖風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鬼差前來後，他緊繃的精神這才鬆懈下來。

“阿瑤，我已經請了大師在王府做法，我絕不會讓冥府中人帶走你。”孟霖風深情注視著我的眼睛。

大婚當夜，冥王親自參加我的婚禮。

他警告道：

“司瑤是孟婆轉世，若你負她，本王會親自帶她回冥界！”

那時孟霖風眼裏全都是我，哪怕冥王親自讓他簽了十八層地獄的慘狀，他依舊和冥王簽訂了生死狀。

“若我背棄阿瑤，本王願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入輪回。”

回憶被心臟的痛楚拉回，孟霖風看了眼時辰，鬆開了我的手。

嬌娘的人來催了三次了。

從前我不知道孟霖風和嬌娘的事，他便借著皇上找他去和嬌娘私會。

如今兩人奸情捅破之後，孟霖風每日都要抽上幾個時辰去嬌娘那裏。

他拉了拉我的手，有些不舍。

門外的侍女催促道：

“最近小世子每天都在肚子裏踢姑娘，姑娘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孟霖風捏著我的手不由自主的縮緊，盯著我的眼神也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我察覺到痛意，將手心慢慢往回抽。

推了推他靠在我身上的身子，有些冷漠地看著他。

“既然如此，夫君今夜把她接回來吧。”

孟霖風得到我確切的答案，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便瘋狂往外跑。

我坐在大堂中，眼神卻可以掃視到千裏之外。

孟霖風還不知道，我已經恢複了孟婆部分法力。

孟霖風一改往日溫柔作風，兩人一見麵就糾纏到了床上。

我覺得惡心，關了法力沒有繼續看下去。

2

孟霖風把嬌娘接回來後，卻把她安排到偏遠的院子裏。

甚至皇帝新賞給孟霖風的寶物，他全都抬進了我的院子。

她覺得委屈，將院子裏的東西都砸了個大半，甚至哭到孟霖風的書房裏麵去。

“我不求和夫人一個待遇，可是我肚子裏懷著王府唯一的孩子，王爺，你怎可如此偏心？”

我覺得好笑。

在人間，我祖父是開國將軍，便是皇帝見著我們司家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孟霖風把她摟進懷裏安慰，嬌娘很快又笑了起來。

兩人看見我突然到來，卻又很快分開了雙手。

我告訴孟霖風：

“近日我身子不適，夫君不必來我院裏了。”

從知道他和另一個女人歡好過，我想到他碰我就覺得惡心。

孟霖風卻詫異，將身上的狐皮大氅批在我的肩頭，關切地問道。

“可是感染風寒了，我去宮裏請太醫。”

還未等我拒絕，他就大步往宮裏趕。

嫁給他這幾年，孟霖風一向如此，我稍微咳嗽，他就請最好的太醫來給我看病。

孟霖風走後，嬌娘很快露出了真麵目。

她得意又挑釁地將身上的長裙揭開給我看。

“司瑤，即便你貴為王妃又如何，現在每夜在他身上承歡的也隻會是我！”

嬌娘摸了摸肚皮，更加放肆地笑了起來。

“王爺停了我半年避子湯就有了生育，你嫁給王爺五年肚皮卻安安靜靜，司瑤，你可知道為什麼？”

聽見嬌娘的話，我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退。

我做孟婆時不能懷孕，來人間後最想的便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轉世之前，我甚至親自找了觀音賜子。

“你每日喝的坐胎藥，那可是王爺精心為你調製的避子湯！”

坐胎藥是我嫁過來第一天孟霖風端過來的，他眉眼溫柔，哄著我說。

“阿瑤乖，早點給我生個世子，可好？”

我相信他不會害我，便從未檢查過坐胎藥的成分。

可如今動手查看，體內竟然積累了大量的毒素。

這藥已經傷了我的身子，再也不可能懷孕了。

嬌娘見我整個人跟抽了神一般，從衣袖裏掏出大量她和孟霖風的書信。

“嬌娘，我們的孩子才會是府中的世子，司瑤她不會有孩子的。”

“若五年前遇到你，你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當初我接近司瑤，也隻是為了皇兄，為了社稷......”

一封一封看下去，淚水已經打濕了我的臉頰。

當初初見孟霖風，他在郊外將我從山匪救下。

他說對我一見傾心，此生認定了隻會娶我。

如今想來，不過是他和皇帝做了一個局，不想讓司家威脅到皇權罷了。

我沒有再看下去，擦幹眼淚帶著丫鬟離開了書房。

3

回去之後，我關上房門，將這些年我給自己孩子縫製的老虎帽，肚兜一並扔進火坑。

丫鬟見狀立馬阻攔，但火勢太旺，立馬燃燒成了灰燼。三年前我曾意外懷孕，孟霖風喜出望外，親自動手給孩子做了一個搖籃。

他抱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阿瑤，等你生了孩子，我們一家三口去江南水鄉遊玩一年！”

可不久後，我的孩子突然流掉。

孟霖風抱著我哭，可他卻很快走了出來。

我將搖籃一並扔進火堆。

一件又一件。

孟霖風親自給我縫製的香囊。

成親時我的紅蓋頭。

還有他跑去郊外給我種下的漫山玫瑰。

........................

扔完了才發現，滿屋子空蕩蕩的。

我躺在床上，心臟一陣一陣地絞痛。

就連去睡，都變得格外困難。

孟霖風這時卻闖了進來，他一把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眼神凶狠，質問道：

“阿瑤，你為什麼要害嬌娘的孩子？”

我懵懵懂懂看著他，絲毫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孟霖風把我拖到嬌娘院子裏，一盆一盆血水往外麵端。

“你還說不是你做的，我走之後，她隻喝了你叫人煮的茶水！”

嬌娘身邊的丫鬟也指控我：

“王爺走後，王妃說自己生不出也絕不會讓我們姑娘生出孩子！”

孟霖風拽著我的手腕越來越用力，我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上他的眼神，我依然搖了搖頭。

孟婆不能傷害生靈，否則無法入輪回。

和我在一起後，孟霖風不是不知道，便是路邊的乞丐，我都會停下來施舍錢財。

更何況，我自己沒了一個孩子，又怎麼會去傷害別人的孩子。

可孟霖風不信，他下了命令，將我關禁閉。

被鎖在梧桐院，我找來了陰陽簿，這才發現嬌娘此生沒有子嗣。

她懷孕，想必也是假孕騙了過去。

我讓丫鬟將這些消息傳給孟霖風，他卻冷冰冰回答。

“自己害了別人還再找鬼神的借口，本王這次絕不會輕易原諒她！”

我忽然就癱倒在地。

孟霖風陽壽本隻有二十五，是我從鬼差手裏將他的三魂七魄奪了回來，用自己的命續了他的命。

他明知道我通鬼神，走陰道。

如今為了一個女人，卻不信我了。

被關禁閉第二天，孟霖風為了補償嬌娘，給她抬了平妻。

一滴苦淚從我眼角劃過，我揪住裙擺，才忍住了哭腔。

丫鬟安慰我，說孟霖風不過一時著了嬌娘的道，等過幾天，他最愛的還是我。

我搖了搖頭，我等不了他了。

五天後，黃泉就要起大風。

我要回孟婆莊了。

4

第三天，孟霖風早晚各來了一次。

他說：

“隻要你給嬌娘認個錯，我就放你出來。”

我沒有說話，一刻鐘後孟霖風又甩袖離開了。

丫鬟不理解，哭著跪在我腳邊求我別倔。

“司家男人全都戰死，姑娘你如今隻有王爺可以依靠了，惹怒了他，您後半生可怎麼辦啊！”

我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過幾天我要回冥界了，孟霖風管不到我了......”

話音剛落，嬌娘帶著一群侍衛就把門踹開。

她對著我冷笑，眼中全是得意：

“你們聽見了吧，司瑤說自己是孟婆，當今皇上最討厭迷信造謠惑眾......”

她手中，更是有前幾年我和孟霖風的家書。

那時他重病垂危，要我在他離開後改嫁。

我被逼無奈，告訴他我是孟婆。

即便他死，我也會把他救回來。

如今這封信，卻到了嬌娘的手裏。

她甚至帶著刑部的任浩浩蕩蕩地闖入了我的院子，將我押送帶走。

孟霖風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卻默許了這一切，甚至不曾來獄中看我一眼。

有衙役見我漂亮，對我動手動腳。

我一腳踹過去，卻被那人抓住了腳腕。

肮臟的手撕開了我的衣服，充斥著惡心的黏膩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拚死掙紮，將頭上的金釵拔了下來：

“這金釵是王妃的象征，你一個獄卒也敢動我？”

可對方卻不屑大笑：

“你還當自己多重要嗎？”

“京中現在誰不知道王爺迎娶了新王妃。”

“還帶著新王妃去了郊外百子堂，並且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曾經的回憶湧上心頭。

失去孩子後，我也想去寺廟求觀音娘娘賜子。

可孟霖風卻不願意陪我出門，他說：

“怪力鬼神的事，有什麼可相信的？”

可如今，他卻陪了嬌娘去求子嗣。

5

刑部的人手段非常，不過短短一天，他們又是鞭打又是辣椒水潑在我身上。

後背的皮膚已經被打爛，鮮血順著我的脊骨落在地上。

我強忍著痛苦，才沒有叫出聲來。

往日裏最低賤的衙役都在嘲笑我：

“王妃還在想王爺呢？王爺這時有新王妃陪著，甚至連刑部都不願意踏足！”

“對了，王爺還去皇上那裏求了聖旨，日後無論您和新王妃誰先生了孩子，隻有新王妃的孩子會是世子！”

“王妃，王爺不要你了......”

耳邊充斥著衙役的調笑聲，身上更是燒紅的鐵夾印在後背。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無助地呐喊出聲，卻沒有人把我護在身後了。

而這一切，甚至還是曾經口口聲聲說此生隻愛我一人的孟霖風造成的。

我漸漸絕望，卻沒想到孟霖風當天晚上來到了刑部。

我的頭發散落下來，整個人混著血水和汙水，希冀地看著他。

可孟霖風卻嫌惡地往後挪動一分：

“司瑤，你可知錯了？”

嗓子已經被刑部毒啞，我無法發出聲音，隻能絕望地搖了搖頭。

“隻要你能夠和嬌娘和平相處，再也不為難她，我就接你出去。”

說完，孟霖風退到了大牢之外。

記得剛嫁過來時，我被孟霖風的仇家綁架，擦破了一點皮，他都心疼地落淚。

後來半個月，更是每天都替我擦藥，對著我承諾道。

“阿瑤，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如今我滿身全是傷口，他卻要我接納嬌娘。

孟霖風長久沒有等來我的答複，又甩袖離開。

我很快昏迷了過去，衙役們把我摁進滾燙的熱水裏麵，我被燙醒，臉上很快也被燙出了血包。

他們道：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王妃已經霸占了王爺五年，還想繼續獨享王爺一人嗎？”

“隻要你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王爺，他現在就會接你出去，讓你免受牢獄之苦。”

“再說了，王爺除了你隻有一個女人，又有什麼關係？”

滿身的傷痛都比不上他一個眼神，我的心像是被刀劍刺了進來，鮮血淋漓。

我再也承受不住，昏迷了過去。

暈過去的最後一刻，我突然解脫地笑了。

終於，我要歸位了。

迷蒙之際，我好像聽見孟霖風踹門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