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衙役押著小偷走遠,他又轉向我:“楚姑娘不是應該在王府等我嗎?”
他語氣平靜,我卻聽出了其中的危險意味。
我們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跟我來。”
我被動地跟著他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家不起眼的茶樓前。
顧景帶著我徑直上了二樓,進了一間臨窗的雅室。
雅室不大,但布置清雅。
“坐。”他鬆開我的手,自己在窗邊的位置坐下。
待我坐定於他對麵時,他不知從哪掏出來的一把琴。
“楚姑娘身手這麼敏捷,談個楊桃柳聽聽。”
這個曲子,是那天我在窗前聽到他彈的曲子。
是彈幕上所說的,他亡妻最擅長的曲子。
我看見他衝我挑了挑眉,又用眼神示意我動手。
我的手放到琴上。
“錚——”
琴弦在我指尖下震顫,發出一聲刺耳的銳響。
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抬眼偷瞄顧景的反應。
他端坐在窗邊,修長的手指搭在茶盞邊緣。
眉頭從一開始的微皺,到後來帶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繼續。“
我咬了咬唇,硬著頭皮撥動琴弦。
《楊桃柳》是江南一帶的民間小調,按理說並不難。
可我手指僵硬,彈出的音調七零八落,活像一群醉漢在街上亂嚎。
【這不是王妃最擅長的曲子嗎?】
【這下子完了,這不是撞槍口上了嗎?】
【但是看王爺怎麼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啊,反而還在笑呢。】
【會不會是另辟蹊徑?女人,你再一次成功引起了王爺的注意......】
彈到第三小節時,顧景忽然抬手按住琴弦。
一幅畫像被推至我麵前。
透著一股淡淡的沉香氣味,畫上有一個身著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梅樹下,仰頭淺笑。
畫中人的頸間,赫然有一顆朱砂痣。
“這是本王的亡妻。”
【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這個朱砂痣好隱藏呀!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這個點。】
顧景接過我手中的琴,開始彈了起來。
與我的鬼哭狼嚎不同,琴聲悠揚,和昨天晚上在聽雪樓中聽到的曲子一模一樣。
沉浸在琴聲中的我流下了一滴淚。
帶顧景一曲終,我才慌忙的抹去臉上的淚痕。
“這張琴,”他的聲音沙啞,“是她的嫁妝。”
“她喜歡聽琴曲,卻不會彈琴。身手矯健,卻在危險前會為了親人甘願犧牲自我。她看不慣世間很多不平事,小到小偷小摸,大到孤身剿匪。每次回來,都狼狽的很,卻從不說累,那些事,她幹的總是很開心。她很瀟灑,很講義氣。我不會因為我的擔憂而困住她,卻也想自己在她心中份量重一些,再重一些,重到哪怕隻是為了我,少做一些危險的事......”
【恨明月高懸,卻不獨照我......】
【陰冷狠毒變自卑小狗】
“楚姑娘,”他指尖壓著震顫的弦,聲音裏帶著幾分希冀,“你在城南巷口使的那擒拿手法,是跟誰學的?”
“我不過是胡亂比劃幾下。”那是身體的本能反應,我也說不上來。
“真像,這幅沒心沒肺的樣子也像。”
顧景輕笑一聲,帶著鬆木氣息的衣袖拂過琴麵,傾身向前。
“知道為何非要你彈這首曲子嗎?因為這是唯一一首,青青永遠彈不好的曲子。現在,青青可以告訴本王,你為何假裝不認識故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