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照顧昏迷不醒的夫君五年，我散盡家財請神醫為他診治時。

眼前卻劃過一片彈幕：

【這是最後一道考驗了，女配隻要花完所有錢請來岐山神醫，男主就會相信她不是貪圖名利的女人，馬上醒來帶她回侯府享盡榮華富貴。】

【別做夢啦！要是神醫真來了，女鵝寶寶和裝昏迷的男主這出“地下情”咋整？】

【對啊對啊，我超期待男主半夜爬起來偷親女主的名場麵！這糖我先磕為敬。】

我難以置信，凝視榻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他，竟是在裝病？

.

不，這斷不可能。

我重新去尋郎中為陸聿風把脈診治。

郎中給我的答複仍與往常無異。

“夫人，陸公子仍是毫無轉醒跡象。”

我暗自鬆了口氣。

我就知曉，陸聿風不會欺瞞於我。

可下一刻，彈幕又浮現眼前。

【臥槽，我剛還在想女配是不是要開掛了，結果郎中穩如老狗，沒露餡兒，這波操作太秀了！】

【差點以為男主的裝昏迷要翻車，這要是被拆穿，那不得當場社死啊！】

【別慌別慌，咱男主可是侯府小少爺，方圓百裏的郎中早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沒他點頭，誰敢戳穿這事兒？女配這輩子都別想發現真相！】

看到這些彈幕，我心頭發寒。

目光投向診治的郎中，他避開我的視線，安慰道：

“宋姑娘，這五年來，您一直悉心照料夫君，隻要您堅持，相信他很快就能轉醒。”

很快是幾時？

我沒有回應郎中的話，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一聲聲，如同當初相識時那般。

我哭著說起與他相識時的點點滴滴，求他睜眼看我，可他依舊毫無反應。

我哭了許久，情緒發泄後，思緒漸漸清明。

雖不知那些彈幕究竟為何物，但他們所言尚未得證，我不信一路相扶相持的陸聿風會欺騙於我。

家產已經變賣，去岐山馬車也定在今日午後出發，我擦幹臉上淚痕，起身收拾行囊。

這五年為了照料陸聿風，我將諸多物件都搬到了這處院落。

家中大大小小的房產變賣後，我更是將僅剩不多的物什都搬至此處，此番去岐山算是遠行，整理行囊時，我對著榻邊輕聲細語。

“你初次陪我過生辰時，我許願要去岐山一遊，當時你說要陪我同去，卻不曾想如今去是為尋神醫救你。若早知去岐山是為救你，我當初就不會許下那個願了。”

“聿風，我此去約莫十日，這段日子，我已請小廝來照料你。待我歸來，你定能轉醒！”

彈幕卻再次顯現：

【女配居然要走十天？！男主和女鵝這下可有的玩了！】

【對對對！沒有女配在，男主和女主終於能放飛自我了！期待解鎖更多play！！】

2.

【樓上別做夢啦！女配去不了岐山，因為她會在半路就車毀人亡，直接錯過神醫！也因此沒通過男主的考驗，男主才會心灰意冷，最終沉淪於欲望與和女鵝開啟醬醬釀釀的劇情。】

我收拾行囊的手一頓。

我會遇險？

雖然這些突然浮現的彈幕尚未被證實，但他們說得有條有理。

難道一切都會如這些彈幕所言那般發生？

我仍不願相信，與我相伴多年的陸聿風會是個騙子。

於是，我決意去驗證這些字跡所言是否屬實。

帶著行囊，我登上了去岐山的馬車。

上車後，我對車夫說的第一句話是路上當心些。

可馬車還是出了事，過彎處一匹受驚的野馬撞翻了幾輛馬車，連帶著我乘坐的馬車也墜落山崖。

雖然我和車夫都未受重傷，但山路受阻，我還是錯過了與神醫約定的時辰。

絕望之際，那些彈幕又浮現眼前：

【天啊！這po文男女主真的太野了！涼亭play？話說女鵝身材也太惹火了！】

【一個假扮小丫鬟，一個是主顧夫人，雖然背德，但實在令人上頭！】

【偷情實在是刺激，但我還是盼著女配快點下線，想看男女主解鎖更多play。】

【樓下別急呀！女配馬車已經墜落山崖了，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彈幕上的內容令人震驚，我忍著疼痛，匆匆趕回了家中。

我對陸聿風是一見傾心。

初見他時，我正在街邊賣豆腐花，見他神色憂鬱地站在攤前，不慎打翻了碗，我好心替他收拾，還與攤主說明了情況。

幸而碗不值錢，攤主未要太多賠償，他付了銀錢，與我一同離去。

我才知曉，他是個寒窗苦讀的學子，與我一樣，也是靠著雙手謀生的清貧人家。

我幼時便失去雙親，承蒙祖父祖母撫養長大，對於境遇相似之人，我倍感親切，加之他談吐不俗，便時常相約，互通消息。

就這般來來往往，我們定下了終身。

3.

沒有轟轟烈烈的相遇，也無坎坷的阻礙，這與我心中所想的姻緣相似，我很是滿意。

相識五年後，他向我提親。

他說，他家境清貧，無甚家產，隻有一副好相貌，想娶我為妻，平平淡淡過日子。

我不在意家境，也不在意相貌，喜歡他隻因他性情與我相投。

我應下這門親事，可成親後不到一月，他就天降橫禍，被路街上飄下來的門匾砸過。

郎中說他或許此生都會昏迷不醒，但他尚且年輕，若是堅持醫治，用心照料，他很可能會慢慢恢複。

這五年來，我一直悉心照顧他，每天起早貪黑賣豆花，還典當了祖上留下的所有家產為他延醫問藥。

可如今，這些彈幕告訴我。

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不過是他設下的考驗。

而我不過是他故事中那個癡心妄想，因愛生恨，最後自取滅亡的可憐人罷了。

回到家時已是夜深。

果然如彈幕所言，陸聿風不在房中，照料的小廝見我身上有傷，驚得連忙攙扶。

我心已涼透，靠著門框問道：

“我相公呢？”

小廝看了看房內，疑惑道：

“方才老身添茶時他還在，阿秀也早就回家了，您相公去哪兒了？”

我靠著門框一動不動，小廝見我模樣狼狽，小聲勸慰：

“別擔心。街坊鄰居都認得陸公子，再說他這般情況，也無人能帶他遠走，定能尋到。要不先處理您的傷？”

我避開她的手，一字一句道：

“我要知道他現在在何處！”

見我神色不對，小廝雖然憂心，但還是去尋人了。

我靠著門框，精疲力盡。

可此時，那些字跡又現：

【天哪，太刺激了！女配在外頭，男主跟女主就在隔壁啃嘴，親得這麼帶勁兒。】

【男主脖子上好幾個草莓印，看不出女主寶寶還是隻小野貓！】

【樓上的一看就是剛來吧？我們女鵝不止在男主脖子上種草莓了呢，男主身上其他地方也是一片淩亂。】

【我超愛這對的！想看男女主天天做恨！一想到平時身嬌體軟的女鵝關鍵時刻騎在男主身上親，這也太帶感了吧！】

隔壁房間傳來“砰”的一聲響，似是什麼物件落地。

我渾身僵硬。

4.

彈幕不斷在眼前浮動。

【女主寶寶都看到女配回來了，居然還敢和男主親熱，這膽子也太大了吧！太野了！】

【對啊對啊，這麼激烈，不會被女配發現吧？我好慌啊！】

【放心吧，沒事兒！他們進去就把門閂上了，女配那智商，肯定進不去！】

【我不是擔心這個啦！我是說，女配發現男主不見了，會不會察覺男主騙她的事兒？我可不想男主被冤枉成渣男！】

【哎呀，不會的啦！郎中早就答應配合男主了，等會兒讓小廝抬著輪椅把男主送回去，就說去按摩舒筋活血了，女配那麼蠢，肯定信！】

【男主也太有腦子了吧！】

【那可不？要是不準備得這麼周全，男主怎麼可能瞞女配這麼久！】

果然如彈幕所言，陸聿風是被郎中用輪椅推著回來的。

我問過郎中，他給的答複與字跡上一般無二。

我強忍著眼中淚水，向郎中道謝，將陸聿風扶回榻上，取了溫水為他擦拭身子。

同時也仔細查看他的身體。

唇角破了，頸間有明顯的吻痕，想必是那彈幕所說的身嬌體軟的女主當真動了怒，在陸聿風胸前也留下了痕跡，不止一處。

一切都對上了。

原本我還在勸自己這些都是巧合，陸聿風不會騙我，可如今所有的巧合都一一應驗。

再無半分僥幸，我這昏迷不醒的夫君為了他所謂的考驗，在榻上裝昏迷騙了我兩年，眼看我為了救他耗盡心力，變賣家產為生計奔波，甚至還在這期間與別的女人廝混。

我早該看出端倪的，比如，一個臥榻兩年的人，身子為何還能保持得這般健碩。

又比如，他那張俊臉為何不見消瘦。

又比如，我總能在房中聞到若有若無的脂粉香。

又比如，他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

種種跡象都在眼前，隻是我太在意那場意外，太在意他何時能醒，竟忽視了這些異常。

可笑的是，我為他傾盡所有，他卻一直躺在榻上，暗中窺視我如何為他奔波勞碌，最後竟將這般折磨說成是對我的考驗。

5.

考驗？我笑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恨自己愚鈍，也恨他無情。

有字跡說我其實很可憐，遇了山難，身上的傷口都未及處理就直接來尋陸聿風，還說我為了陸聿風變賣了所有家產救他，是真心待他。

【有些人是不是跪久了，站起來都嫌累？女配給男主做了這麼點事兒，就敢說自己真情實感？舔狗的發言能不能別這麼惡心，趕緊消失吧！】

【對啊！男主是侯府小少爺，身份尊貴得很！女配這點付出就想換來富貴？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啥德行！】

【裝模作樣誰看不出來？現在裝可憐，等真相大白，還不知道要多瘋狂地報複女主呢！這種惡毒女人，太陰險了！】

看到這裏，我哭著哭著又笑了。

我為他賣了祖父祖母一輩子的積蓄，為他守身如玉，拒絕了一個又一個上門說親的媒婆，守著他五年。

我原以為我們都是清貧人家為了生計而拚盡全力，誰知道，我隻是個笑話。

而有的彈幕卻告訴我，我被騙了，竟連傷心難過都不該有？

彈幕上有人提出了與我一樣的疑問，但他們卻遭到嘲諷。

【搞笑呢吧？女配沒做好自己分內的事，還怪女主寶寶，這鍋甩得也太離譜了！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博，她沒賭對，輸不起就怪別人，不惡毒誰惡毒？】

【就因為男主喜歡女主，她把女主推下湖？這操作也太離譜了！女鵝到底招惹她哪兒了？】

【還能因為啥？她傷不了男主，心疼男主，就隻能拿女主出氣唄！】

【我懂了，這不就是古早小說裏那種沒本事就怪女主的雌競情節嘛，太惡心了！】雌競？

爭風吃醋？

惡心？

不能怪女主？

我逼著自己平靜下來。

確實，我不知那位女主是何人，也不知她和陸聿風之間到底如何？

這個騙了我五年的男人，既能騙我，自然也能騙別人。

我要查清這位女主的來曆，也要弄明白她是否知道陸聿風是個騙子，是否知道他已有家室。

我按捺住心中怒火，替陸聿風穿好衣裳，收拾東西去處理身上的傷口。

我受的傷並不重，隻是皮肉擦破了幾處，看著駭人，簡單處理一下便好。

一直照顧陸聿風的小廝看了我的傷處，幾番張口，但最後也隻是勸我：

6.

“夫人，身子要緊，還是莫要太過操勞。”

我怔住，抬頭看他，他避開了我的目光。

大概是我已經知道了陸聿風是在裝病，如今連小廝的話語都像是在暗示什麼。

我摒棄雜念。

我扶著牆出了內室。

沒想到在院中遇到了從前的鄰家妹妹，她瞧見我神色詫異。

“宋姐姐，你不是去尋神醫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我也沒料到會遇見她。

這個鄰家妹妹名叫葉卿卿，是我出嫁前才相識的，她性子活潑熱情，知道我和陸聿風要成親還非常開心送了禮金，我也請她參加了我的婚禮。

婚禮那日，她送了一盒精致的點心，說要與我結為姐妹。

我從小在鄉下長大，身邊無人作伴，她要與我結為姐妹，我也沒推辭。

婚後，陸聿風遇了意外，她時常來看我，順帶帶些吃食。

她待我情深意重，我也以誠相待。

隻是我沒料到，竟在此時遇見她。

“這般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裏？是身子不適？”

我不答反問，她愣了一下，尷尬地笑道：“今日不慎扭了腳，我便來瞧瞧。對了，宋姐姐，你不是說要去尋神醫的，怎麼還在這裏？還有，你這般模樣……”

她目光在我身上打轉。

這時我看到了銅鏡裏自己的樣子。

臉色蒼白蠟黃，臉上還有擦傷，發髻也散亂不堪，神情憔悴，看著不像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倒像是四旬的樣子。

短短五年光景，我竟憔悴至此。

我壓下心頭苦楚，回頭看葉卿卿：

“去尋神醫的路上馬車墜崖，我錯過了時辰。去不成了。”

“怎會如此？你可以改日再去啊？”

改日？

那些彈幕說的都被印證了，改日也無意義，我也不願再抱希望。

我沒有回應，她倒是熱心把我送到了陸聿風的房裏。

而我卻又在這個時候看到了那些字跡。

【哇哦，這操作也太刺激了！女鵝剛和陸聿風分開，出門就撞見女配，還被帶回來了。這修羅場直接拉滿，絕了！】

【這不就是玩心跳嘛！剛剛還背著女配親得死去活來，現在麵對麵，這氛圍直接拉滿！太上頭了！】

彈幕說的女主竟是葉卿卿？

我心頭翻湧，不敢相信這般荒唐。

7.

可葉卿卿這時為我搬來椅子，卻露出了她頸間的痕跡。

那暗紅的印記一路延伸進衣襟深處。

她輕車熟路地從櫃子裏找出我一直用來墊在凳子上的軟墊，還有放在櫃中的茶盞為我倒了一杯茶。

我心中的怒火反倒平息下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彈幕說的女主就是葉卿卿。

這個明知我與陸聿風是夫妻卻與他私相授受的人就是【女主寶寶】。

我眼中的寒意想必太過明顯，葉卿卿麵露不安。

“宋姐姐，你怎麼了？”

【就算發現了又能咋樣！這五年葉卿卿對女配那叫一個溫柔體貼，全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要怪就怪男主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活該！】

【對啊！葉卿卿為愛勇敢，這有啥錯？她憑啥受這委屈！】

我不禁發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