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國長公主。
因成親前一天意外落水被外男看光了身子,成了盛京第一個被退婚的棄婦。
即將讓皇家淪為全城的笑話時,自稱穿書人的沈硯單膝下跪,求娶了我。
他說,他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言論,淚眼婆娑的點了頭。
成親三年,沈硯愛護我,幾乎是有求必應。
我以為自己終於被命運眷顧。
直到父皇病重。
他領著另一個穿書女到我麵前,隻因為程月一句不喜歡,便殺光了我宮中所有人,囚禁了父皇,虐殺了我胞弟。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句話從來都不是對我說的。
這愛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沈硯登基那天,我穿著成親時的嫁衣,轉身跳進火海。
這是我送給他最後的禮物。
1
牆角的白梅幾乎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七十二具屍體就這樣直直地擺在我麵前,每個麵孔我都熟悉。
昨天這些麵孔甚至還鮮活地在我麵前,長公主,長公主的喊。
年齡最小的小五還在和我打趣。
“長公主,你和駙馬關係這麼好,什麼時候生個孩子跟我玩玩。”
我佯裝黑臉嗬斥他,
“沒大沒小的,小心永遠把你永遠留在宮裏,不讓你嫁出去。”
小五朝著我吐舌頭。
“不嫁就不嫁,我永遠待在皇宮裏陪著長公主。”
沒想到一語成讖。
她才十六卻真的永遠留在了皇宮裏。
我抱著小五哭得撕心裂肺,看著一旁的同樣是穿書人的程月質問,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了他們,現在整個皇宮都是你們的了,為什麼你卻不願意放過他們。為什麼要濫殺無辜。”
沈硯以前對我說,以後再也不會有打仗,也不會出現這麼多喪命的人,這是他們那個時代每個人的心願。
程月看著我,笑著說,
“你是真傻還是裝的?無辜,你們這些踩著無數屍體爬上來的人也還意思說無辜。”
“不過你院中的人忠心倒是真的,沈硯下令殺他們的時候,怕你害怕,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我眼睛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抽出劍起身。
“我殺了你們。”
隻是劍還沒有拿起來,手便被一道巨大的力道卸了力,我整個人摔在地上。
沈硯黑著臉走過來。
以前他在我麵前都是溫文爾雅,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狠戾陰沉的模樣。
“賤人,你想對阿月做什麼?”
我整隻手被他脫了臼,疼得我眼睛生理性直冒眼淚。
程月躲在他懷裏,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阿硯我們回去好不好,這個時代好嚇人,她剛才要殺了我。”
沈硯臉色柔和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別怕,我在呢。等我登上皇位,就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說完,他一臉厭惡地看向我,
“我以前還以為你性格純善,原來和這個時代一樣,一樣的令人惡心陰毒。”
他說完,一把抱起程月朝著鳳鸞殿的方向走,那是皇後住的居所。
他想立程月為皇後。
以前對我說的話像是諷刺,刺得我生疼。
我眼睛通紅朝著他吼道:“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手上沾了血,和我們這種人又有什麼區別。
不,你比我們更惡毒,更陰險。
你騙我,你騙了我沈硯。”
沈硯的背似乎僵了一下,最後冷漠如冰道,
“惡毒?來人將長公主給我帶入鳳鸞殿,給朕和茹兒當個最下等的婢女。”
我嘴角咬出血跡。
原來我以為的愛情,全都是騙人的。
最愛的人,才知道捅哪裏最痛。
2
那天,我被他強行壓入了鳳鸞殿。
“跪在這裏,就當你給嚇到程月賠罪。”
沈硯一臉冷漠地看著我。
我咬著牙說:“做夢。”
父親從小就教我,身在皇家可以敗,可是輸,唯獨脊背不能彎。
那是皇家人最後的體麵。
沈硯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你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長公主嗎?知不知道我從一開始就討厭你這種目中無人的模樣。”
我眼睛通紅地看著他,想問一句,既然討厭我當時為什麼還要娶我。
他卻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冷哼一聲,掐著我的下巴說,
“程月自小受不了苦,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一個別人都不要的棄婦。”
原來一開始就是為了她。
眼淚在我眼睛裏打轉圈,卻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沈硯臉上逐漸沒了耐心,
“不跪是吧。”
他一把甩開我,對著旁邊的太監招了招手。
“把老皇帝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給長公主聽。”
太監得令,得意看著我道:“陛下,現在那個老東西每天疼得神誌不清,要是沒藥,估計很快就油盡燈枯了。”
父皇。
我掙紮起來:“你對我父皇做了什麼,為什麼不給他藥,他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沈硯冷漠地看著我,一言不發,似乎在等著什麼。
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我眼睛流著淚,朝著沈硯跪了下去,
沈硯看著我說:“你是該跪我嗎?給程月道歉。”
我麻木地起身,朝著坐在院子裏吃葡萄的程月跪了下去,
“對不起,是我錯了。求求你給我父皇藥,求求你給他藥。”
程月卻像是沒看到我一樣,對著沈硯嬌聲道,
“阿硯,吃葡萄嗎?”
“你喂得,當然要吃。”
兩個人當著我的麵調情,我卻隻一下一下地朝著程月磕頭,直到額頭上磕出血跡。
沈硯的目光落下我身上,看見我頭上的血走了一下神。
程月也看了過來,嚇得尖叫了一聲。
“啊啊血。”
“別怕,”沈程沉著臉,“晦氣,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說話,麻木地說:“求求你,給我父皇藥。”
沈硯眸子閃了一下,半晌他一把抱起程月,走進室內,
“隻要你在門前跪到天明,朕就給那個老不死的藥。”
剛進門不走,房間裏就響起了聲音,我在門口聽著,心口像是被針紮一樣。
下雪了,我僵著腿沒動一下。
程月的聲音從內室傳出來:“這三年你為什麼每天都喂給她藏紅花啊。”
沈硯低著聲音,“我為什麼這麼做你不知道?我絕對不會讓別的女人懷上我的孩子。”
怪不得,怪不得結婚三年我都沒有懷上身孕。
怪不得每次同房完,沈硯總是親手喂我喝一碗湯藥。
大雪下了一夜,房間內男女聲音混在一起也響了一夜。
我眼睛裏的淚燙化了地麵的雪。
身子撐不住時,抬頭,終於看到東方顯出一點曙光。
天亮了。
3
不知道什麼時候暈過去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回了我的宮殿。
剛睜開眼,我便急急地起身,
“藥,藥,父皇的藥。”
沈硯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放心,藥已經送進去了,那個老東西暫時死不了。”
我高懸的心這才放了下去,坐回床上,卻看到太醫在房間內。
“陛下,長公主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但是昨天寒氣入體,需要好好地養胎。”
我怔住了,不是喝了藏紅花嗎,為什麼還能懷上。
沈硯站在旁邊也明顯失神了一下,他顯然也不知道。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為什麼是這時候,為什麼偏偏現在來我身邊,你從來就不是一個被期望的孩子。
好半晌,我看向沈硯,
“放心,我會打掉的。”
既然不被期待,不如就從剛開始就不出生。
隻是沈硯卻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他陰沉著臉,
“打掉,你有什麼資格打掉朕的孩子。”
我皺著眉看向他,不明白他又要做什麼,不讓我懷上孩子的是他,
現在把孩子留下的也是他。
我現在有些看不懂他,
一把甩開他的手腕,“沈硯,是你說不會讓其他女人懷上你的孩子的,怎麼,你現在又想去欺騙程月了。”
沈硯陰沉不定看著我,最後摔門而去,最後隻留下一句。
“給我看好長公主,她和肚子的孩子有一點差池,我拿你們試問。”
腳步聲遠去,殿門被緊緊關上,可能因為有了身孕,我不用再伺候程月給她做婢女,沈硯卻不許我外出,甚至不許宮女太監和我講話。
往日熱鬧明亮的公主殿一去不複返,裏麵的長公主淪為階下囚。
後來某天,程月來了殿內。
我抱著胳膊在床上,眼皮動都沒有動一下。
她走過來,聲音帶著濃濃的炫耀。
“沈硯在你公主府的這幾年憋壞了吧,不知道還以為你長公主性冷淡呢,滿足不了沈硯的需求。”
我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痕跡幾乎刺痛了我的眼睛。
原來,沈硯隻是對我冷淡。
程月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還有你當真以為三年前跌入水裏被退的婚嗎?是沈硯拿了你的肚兜去找了你的小竹馬。告訴他你不會是個水性楊花,生活淫亂的長公主。”
我猛然看向她,嘴唇差點咬出血跡,原來,沈硯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算計設計我。
我當時遭受的那些流言蜚語都是他害的。
他不會不知道這些對一個女人傷害有多大。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道程月什麼時候走的。
晚上,殿門卻倏然被粗暴地打開了。
沈硯陰沉著臉,抬起手想打我,卻又頓住了。
他的聲音寒如冷冰:
“賤人,你對程月做了什麼?”
4
鳳鸞殿裏燈火通明。
我被沈硯抓著,一把甩到地上,抬頭看到程月的那一刻愣住了。
她臉色慘白地靠在床上,吐了一大口血。
太醫滿頭是汗,“陛下,這下毒之人陰狠無比,若不是發現得早,程姑娘恐怕無力回天了。”
這話說完,沈硯的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我看著他,隻冷淡地解釋了一句:
“不是我下的。”
程月身邊的丫鬟帶著怒氣:
“就是你,小姐從你殿內出來就開始吐血,除了你還有誰。”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來報:
“陛下,在長公主殿裏找到了斷魂散。”
他將那包藥粉呈上來,太醫聞了幾下,非常篤定地說:
“就是這個。程姑娘所種之毒就是這個。”
沈硯壓著眼睛看著我:“姬琳琅,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我心中苦笑一聲,
他心裏已經給我定了罪名,還讓我解釋什麼。
沈硯見我不說話,臉色更難看了。
太醫說:“陛下,要是想要解此毒,需要已孕女子的血。這皇宮如今隻有——”
他的眼睛落在我肚子上。
我眼睛瞬間瞪大。
孩子。
不能動我的孩子。
我原本以為他不應該出生,可以在公主殿的日日夜夜他早就成了我的慰藉。
是腹中的孩子陪著我走過了最難熬的日子。
我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看向沈硯,沈硯隻是眼皮動了一下,說出的話像是冬日的冰,徹底打破了我的幻想。
“你害了程月,那就用你肚子裏的孩子陪葬,也算是母債子償。”
我身子瞬間軟了下去,幾乎哭著朝著沈硯喊,
“你不是穿書來的嗎,你不是說你們世界最有人文道義嗎。”
沈硯看著我的模樣睫毛顫了一下。
接著,他說:
“來人,給她灌墮胎藥。”
我親眼看著白色的裙子被血染紅,有什麼東西從我身體裏流了出來。
那是一個剛成型的嬰兒,還這麼小。
我臉上慘白,咬著唇看向沈硯,是他讓我多了一絲希望,又親手撕碎。
終於這一刻,我感覺以前對沈硯濃烈的愛意,逐漸平息下來。
變成了一潭死水。
或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5
昏沉了不知道多少天,我再醒來的時候,月亮是圓的。
原來已經到十五了嗎。
自從那天之後,我就一蹶不振,自殺了幾次,每次都被沈硯攔住。
他眼睛似乎帶著慌亂,又帶著別的什麼,
“你就這麼想死?”
生到了這種地步,活著還有必要嗎。
沈硯卻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在這座讓他覺得受辱的公主殿裏,他將這些屈辱加倍還給我。
他扯下我衣服,扯下我最後的驕傲:“想死?做夢。十天之後,朕登基,你這個長公主永遠不可能缺席。”
沈硯最恨長公主這個身份,因為這個身份,他剛入駙馬府的時候被許多人嘲諷。
甚至京城的錦囊飯袋也經常嘲諷他。
“再有才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個吃公主軟飯的小白臉。”
這些話後來傳進我的耳朵裏,我出麵發落了幾個,流言漸漸少了,沈硯卻沒有很高興。
我後來才知道,每次我幫他出頭,他身上那種屈辱感就會多幾分。
先生說:“沒有人不喜歡權利,隻是自己沒有的時候,才會痛斥有權力的人,這種人野心隻會更重。公主應該提防才是。”
我知道他指的沈硯,可我當時全身心都撲在他身上,哪裏聽得進去其他。
門外一陣鐘聲將我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喪鐘響,帝王斃。
是父皇。
我從榻上摔了下去,爬著到了門口,“開門,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直到我嗓子都哭啞了,沈硯才推開了門,他沉著臉抓著我的胳膊,將我從公主殿帶到了監牢。
他強捏著我的下巴,讓我看向監獄裏已經不成形的兩個人,認出了那是我的父皇和胞弟。
他們身上看不到完好的皮肉。
“最後一麵,朕許你看一眼。”沈硯用一種上位者的姿態,施舍我一般地說。
我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他將我親人化成腓骨,他將我滿腔的愛意變成笑話。
沈硯問我:“姬琳琅,你現在還想死嗎?”
我哭得幾乎麻木,最後踉蹌著起身,低聲說:
“明天,我會參加你的登基禮。”
我會親自給我們兩人之間感情,一個結局。
這是我送給他最後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