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桑南枝怔忡,轉頭看了眼黃亮,又瞧向抽泣不止的小姑娘。
黃亮和黃寡婦長得很像,國字臉,眼睛大,鼻梁矮,嘴唇微薄。
可這小姑娘卻和他們兩人長得不全不像。
標標準準的瓜子臉,大眼睛水汪汪得,小小年紀就能看出鼻梁骨優越得很,櫻桃小口嘴唇也不薄,瞧著就是個美人胚子。
說真的,這樣的長相怎麼看都不像是黃寡婦的女兒。
“什麼妹妹!”
黃寡婦一聽這話像是被踩到尾巴似地尖叫起來:“她不是你妹妹!”
她怒紅雙眼盯著小姑娘看了幾秒,嘴角一癟,又委屈地哭天搶地:
“該死的黃老三,你風流就算了,怎麼就給我留下這麼個孽障!”
“如今好了,你短命走了不要緊,丟下這麼一個爛攤子給我,我該怎麼辦?”
說著,她伸手扯住小姑娘的胳膊,抄起笤帚就要打。
桑南枝連忙將泣不成聲的小丫頭護在身後,奪下黃寡婦手裏的笤帚:“到底怎麼回事?這小姑娘究竟是不是你家的人?”
黃寡婦耷拉著腦袋一個勁地哭,倒是旁邊的黃亮結結巴巴地給桑南枝解釋:
“姐姐,我......我爹走後,有一日,有人抱了她來,說她......說她是我爹身前養在外麵的女兒。”
黃亮一邊說,一邊怯生生地用餘光瞄黃寡婦。
見她不攔著自己,他才壯起膽子繼續道:“我娘問了她幾個問題,旁的她都答不上,唯有問她爹爹是誰的時候,她卻能報上我爹的名字。”
“不僅如此,她身上還有我爹一塊貼身玉佩能證明身份。”
“後來我娘沒辦法,隻能把她留下來。”
黃亮說罷,黃寡婦那頭也開始哭天搶地:“黃家一直盯著這院院子,借口死鬼走了,老二到現在還沒結婚,但他們黃家不能沒後了,非要我過繼娃兒給他們。”
“我想著,這丫頭片子反正是黃老三身前留下的冤孽,也姓黃,是他們黃家人,所以就想著把她過繼給黃家,也能堵住他們的嘴。”
“沒想到黃家連遮掩都不遮掩一下,寧肯不要這丫頭,也得要這院子。”
“哎呦呦,我這是造孽啊!”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桑南枝也算是聽明白了。
黃寡婦這是戴了綠帽子還要幫亡夫養閨女,著實也是個可憐人。
但是瞧這丫頭哭得小臉都紅了,睫毛上掛著淚水一閃一閃得,委屈巴巴可憐得不行,桑南枝又看不下去。
大人做的事,和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黃寡婦緩過勁來,眼睛一斜看向小丫頭:“不行!你是黃家的人,和我沒關係。你就算是死,也給我死到黃家去!”
說著,她伸手就拽。
小丫頭被她拉得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哭得更大聲了。
“別,別這樣!”桑南枝上前護住小丫頭,將她擋在身後,“林家姐姐,小孩是無辜的啊。”
得知了黃寡婦的真名,桑南枝也不喚她黃家姐姐了,直接用她的姓喚她。
“再說了,她若真的是你丈夫的女兒,你丈夫在天之靈看到自己的女兒無處可去,還要被這麼欺負,恐怕也不安心啊。”
黃亮在旁邊抽搭:“娘,姐姐說得沒錯。您......您就讓妹妹留下吧。”
黃寡婦一記眼刀撇過去,氣得捶地:“不行!養你一個都夠費勁了,我哪裏還有功夫再養一個!”
她惱火地瞪向小丫頭:“她必須得回黃家去!”
桑南枝算是看出來了,黃寡婦是絕對不會要這小丫頭的。
黃家就更別提了。
這次黃寡婦把她送回去,估計還沒到晚上就又被送回來了。
想著,她抬手攔住黃寡婦,思忖幾秒,沉聲道:“讓這丫頭先跟著我吧。”
黃寡婦愣住了:“你?”
她打量兩眼躲在桑南枝身後的小丫頭:“你可想清楚了,你還尚未婚配,將她留在身邊,可會壞了你的名聲。”
桑南枝轉頭掃了眼可憐巴巴的小丫頭,將心一橫:“我原本也沒打算再想婚配的事。”
她現在隻想多賺點銀子,好在這個時代安安穩穩地過下去。
“橫豎我現在是一個人,留著這丫頭在我身邊,就當是作伴了。”
桑南枝薄唇輕抿,微微點了點頭,下了決心後再看黃寡婦:“姐姐不會連這點要求都不肯吧?”
說真的,黃寡婦看見這小丫頭就煩。
但她畢竟是黃老三的血脈,身上流著和黃亮一樣的血。
她終歸是不忍心看著這麼丁點的孩子就要流落街頭。
黃寡婦垂下腦袋,悶騰騰地嗯了聲:“你願意留就留著吧。隻一點,日後別讓她來煩我!”
說罷,她拉起黃亮進了屋。
桑南枝回身抱起還在默默落淚的小丫頭也回屋了。
她把小丫頭放在椅子上,替她脫了鞋子,用幹淨的手帕幫她擦了腳,沉著聲音問她:“叫什麼啊?”
小丫頭也不哭了,大眼睛一閃一閃,疑惑地打量著桑南枝。
聽到她問話,她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是不知自己叫什麼,還是不想告訴桑南枝她的名字。
“那你幾歲了?”
小丫頭還是搖頭。
“你娘呢?”
又是搖頭。
桑南枝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這小丫頭就是一個勁地搖頭,什麼話也沒有。
桑南枝無奈,在她頭頂狠狠揉了兩下,低聲道:“罷了,別管你以前叫什麼,以後就跟著我姓桑,叫桑槐吧。”
小丫頭盯著桑南枝看了幾秒,終於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櫻桃小口開開合合地,說了她自打出現後的第一句話:“桑......槐。”
聲音軟糯,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奶娃娃音,好聽得很。
尤其是聽著她結結巴巴說出自己給她起的名字時,桑南枝心裏閃過絲說不出的感覺。
她指了指窗下放的盆:“自己會洗臉嗎?”
桑槐點頭。
“去,把臉洗幹淨。”
桑槐邁著短呼呼的小腿走到窗下,踮起腳尖把手放進盆裏一點點浸濕,然後撈起捧水在臉上擦了一把。
動作雖然稚嫩些,可瞧著倒是熟練。
看來黃老三那個素未謀麵的外室倒是將這孩子教養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