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隻怕是魏鬥煥穿越後最好的代名詞
但他的鬱悶並不來自窮困
他是簡在帝心的朝廷新貴,也是高高在上的四品郎將
如今更成了平叛討逆的忠臣
自是前途無量!
他的鬱悶來自於未知,對於異世規則的未知
正如,他不知為何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也不知哪天就會從這個位置上跌落下去
貴為鴻臚寺少卿的韋智真的是想謀反嗎?
鴻臚寺一戰,實實在在的給魏鬥煥上了一課!
他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融入這個世界。
“魏福!”
魏鬥煥帶著撇嘴端著兩杯茶的悅心回到了臥室,第一件事就是喊來管家。
“大人,您吩咐。”
“董少卿剛才來送了什麼東西?”
魏鬥煥將一杯茶遞給悅心,自己也端起一杯輕輕吹著熱氣
“回大人話,是幾個木箱子,小的問董大人是什麼,董大人也沒說,看沉重不像是什麼財物,倒像是幾箱子書。”
給自己送書?
魏鬥煥心中一凜,難道裴行遠看出自己不是原裝的來了?
“抬上來我看看!”
魏鬥煥吩咐一聲,魏福招呼幾個外屋的家仆七手八腳的把幾隻大檀木箱子搬了進來。
這箱子又大又寬,足像一張小單人床,箱子外麵包漿厚重,在燭火的映襯下發出水麵一般的細膩光澤,隻是這一隻箱子,放出去扔著賣也值萬八千兩銀子的。
這老裴夠有錢的啊!
魏鬥煥在心裏暗暗腹誹,不過此刻的他還不敢動什麼歪主意,畢竟裴行遠還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但這幾個箱子嘛......
幾本破書拿什麼裝不是裝啊!
“打開看看!”
家仆們七手八腳的打開了箱子,裏麵裝得竟然是一冊冊錦帛製成的書,魏鬥煥走上前定睛看去,卻見上麵寫著三個大字
《大乾律》
......
蒼茫西北,黃沙席地
高聳入雲的崇山下,一杆大纛旗如利劍般指向蒼穹
大纛旗迎風飄擺,巨大的“乾”字向世人彰顯著這片土地的姓氏
旗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月白色軍帳,無數的士卒猶如工蟻一般,來回穿梭巡邏,整個大營隻能聽見呼嘯的風聲,和窸窣的腳步聲。
整片軍營的正中間,一座明黃色大營格外顯眼,大帳上繁複綺麗的繡紋,更是在訴說著軍帳主人的不凡。
隻是這大帳之內的帥椅上,卻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兒,雖然穿著一身明黃色的中衣,可是看不出半點兒帝王的威嚴氣度。
他一隻腳踩在龍椅上,左手端著一碗米粥不住的忒兒嘍著溜邊兒喝著,斜坐著身子看著眼前的文書,時不時的吧唧兩下嘴,也不知是在感歎米粥好喝,還是文書寫得好。
“嘿嘿,這小子真行啊!剛送回去就給老子整大事兒!”
大乾皇帝樂嗬嗬的看著,沒一會兒,一碗米粥便喝了個精光,然後把玉碗往桌上一放,連連招手
“今兒這粥不錯,祁昌,再給老子添碗!”
“主上可不能再喝了”身旁衣著樸素的老太監笑著將玉碗捧在手中“魏鬥煥立了功,主上高興,可太醫說主上得靜養,這一日吃得可不能多了。”
“娘的!當皇帝多喝兩碗粥也有人管!”
皇帝不滿的罵了一句,嚇得祁昌捧著玉碗跪在地上
“主上息怒,奴婢這就給主上去盛,主上可千萬不能動怒啊!”
“罷了!起來吧”皇帝擺了擺手,神情有些落寞“老子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祁昌招手讓小太監收走碗筷,又笑吟吟的去暖爐上取熱水倒了杯熱茶
“祁昌,你說這小子立了這麼大的功,咱賞他點兒什麼?”
“主上隆恩,那小子出身卑微,主上賞他些什麼,他都歡喜著呢!”
祁昌說著話將熱茶捧到皇帝桌前,皇帝端起茶碗聞了聞,歎了一聲,又將茶碗放下了
“這小子如今搭上了崔家,又有裴家撐腰,錢是不缺了,還讓他接著幹這個巡街的差事吧!那東西給他送過去了嗎?”
“回主上,幾日前就送去了,六百裏快馬加急,隻怕現在他已經拿到了。”
皇帝輕輕的點了點頭,兩眼望著帳外飛揚的塵土,明明身子動都沒動過,可方才的憊懶與戲謔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然流露的帝王威勢。
“告訴老裴,這次就算了,以後別在京城搞出這麼大動靜來,攪得人心裏發亂。”
“是”祁昌說著話,將剛泡好的茶端起倒掉,趨步又泡上了一杯
“別折騰了!老子現在又喝不了,擺著聞有點兒味兒就得了,倒了換的浪費東西!”
皇帝沒好氣兒的罵著祁昌,祁昌小聲答應著,卻隱隱的帶出了點兒哽咽
“委屈啦?”皇帝瞥了祁昌一眼“你個老小子,現在老子一句也說不得啦?”
“奴婢不委屈,奴婢知道,主上這不是惱奴婢,主上是惱自己的身子,可這俗語說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主上想給大乾開萬世的太平,可也得把身子養好了呀。”
祁昌說著話,偷偷的擦去眼角的眼淚,把一碗新茶又放到了皇帝手邊
“朕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皇帝幽幽的端起茶碗,剛要聞,卻猛地將茶碗摔在地上“以後別給老子弄這勞什子了。”
“奴婢明白。”
祁昌蹲在地上,彎腰去拾摔碎的茶碗碎片,皇帝看著他有些佝僂的身軀,忽然問道:“太子最近怎麼樣?”
“據東宮的小太監們說”祁昌將撿好的碎片兜在衣服裏,伸手招呼小太監捧了出去“太子這些日子都在東宮讀書,朝事都由王大人、謝大人他們處理。”
皇帝忽地站起身來,信步走向中軍帳門口,西北的狂風卷動著他寬大的衣袂,映襯著他的身軀愈發幹枯瘦小。
“既然讓他監國,那就要監出個樣子來,整天待在東宮算怎麼回事?前幾天楊繼講的《誡子書》不錯,讓太子也讀讀。”
“奴婢遵旨。”
祁昌在皇帝身後微微躬身,卻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比他高了些許,慌忙又彎了彎腰。
皇帝幾乎難以察覺的挺了挺身子,放眼眺望,不知思緒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