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明滅,人心浮動。
魏鬥煥真的敢殺崔謹書?
這個問題不是沒有在崔遷山的腦海裏出現過。
所以他今天才會去金吾衛府門口堵魏鬥煥。
而當他看見魏鬥煥那殺神般癲狂模樣的時候。
他信了!
這孫子真特麼敢!
但這種話卻不能跟章紹同說,雖然兩家是姻親,可人心還是隔肚皮的。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事雖小,卻擺明了是衝著崔家和裴家來的,沒有個體麵,隻怕就隻有拿謹書的腦袋當台階了。”
崔遷山的聲音空洞而又低沉,與那日殷切護子的模樣判若兩人。
“父親!姨父!孩兒回來了!”
隨著堂外音落,一位公子哥模樣的少年邁步走了進來,此人眉眼之間與崔謹書有三分相像,卻生得挺拔英武,頗有正氣,正是崔家的大公子——崔昌文。
“好,坐下歇歇”崔遷山擺了擺手,侍女們立刻便給崔昌文端上了茶水點心。
“多謝父親,孩兒見到裴將軍了。”
“他怎麼說?”崔遷山的語調有些激亢。
“裴將軍並沒收咱送的東西,萬掌櫃也沒進去裴宅的大門,倒是裴將軍命人給孩兒帶了三兩茶葉,說是剛下來的烏龍,孩兒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隻好帶回來了。”
崔昌文從懷中掏出了裝茶葉的小紙包,雙手奉上,崔遷山捧著在燈火下端詳了片刻,卻也沒看出什麼端倪,轉手遞給章紹同,章紹同卻看也不看,直接把茶葉放在了桌子上。
“不用看了,老裴這又玩兒花活呢!我就納悶兒了,老裴這兩年怎麼了?他‘裴老虎’真改行當病貓了?”
崔遷山狠狠的刮了章紹同一眼,章紹同自知失言,假裝喝茶掩飾尷尬,崔遷山長歎一聲,崔昌文溫聲勸解。
“父親不必擔憂,兒子已經把金吾衛、千牛衛、右武衛的人都散出去了,盧縣令和薛府尹那兒也都遞了帖子,京城之內,隻要那個繡娘露頭,孩兒一定第一時間把她帶回來!”
“你辛苦了,時間不早了,早點歇息吧!”
崔遷山看著麵前的長子,心中五味陳雜,昌文知書達理,為人幹練,卻是庶出,謹書若是能有昌文三分性子,自己今日又何以如此頭疼?
家門不幸啊!
......
次日清晨,長安城街上人影稀疏,大道兩邊很多商鋪招牌還沒掛出來,盧縣令已經親信在巡街使衙門口“恭候”了。
從仵作、班頭到幹練的捕快衙役,盧顯節恨不得將整個長安縣衙門都搬過來!
“你們聽好了!這次查的不是一般的小案子!你們都打起精神來給本縣好好兒幹!本縣醜話說在前頭,破了案,醉香樓三天本縣請!辦砸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大人放心!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醉香樓三天?兄弟們拚了命也要破案!”
“辦砸了大人打我們板子!”
衙門口正群情激憤著,眼尖的師爺看見路口一匹快馬疾馳,趕忙用扇子戳了戳盧顯節的肋下,盧顯節手搭涼棚看去,頓時換了一副笑臉兒。
“魏郎將勤勉政務,這麼早便來辦公,真是讓下官汗顏呐!”
“哈哈哈哈,剛過路口就聽見兄弟們喊聲震天,盧縣令這是成竹在胸呀!”
魏鬥煥翻身下了馬,熟絡的跟盧顯節寒暄著,看得衙役們一愣一愣的。
“不敢不敢,下官但憑大人差遣。”盧顯節諂笑著拱了拱手“不知這長安的特產,大人還吃得慣嗎?”
此話一出,魏鬥煥的眉毛不由得蹦了兩蹦!
昨天魏鬥煥讓管家去搬那些特產的時候兒,屬實給他嚇了一跳。
那一筐秦椒隻有頂上薄薄的一層,裏麵是滿滿的一筐紅瑪瑙!
鐵皮石斛下麵是翡翠玉器,秦嶺黃精下麵是金磚金錠......
魏鬥煥看完以後恨不得給自己倆嘴巴子!
小農啊!太小農了!!
真給人家長安縣令當來家裏串門兒的窮親戚了!
五品大員托自己辦事兒,那能就送點土特產嗎?
大乾朝就拿這個考驗幹部?
哪個幹部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盧縣令刷新了魏鬥煥對大乾朝官員的認知!
更讓魏鬥煥覺得......崔家那五萬兩像是在打發叫花子!!
“盧縣令送的,本官自然要好好品嘗!昨夜全府上下,可是人人感慨盧縣令會吃、懂吃呀!”
“嗬嗬嗬,下官隻是略懂一二,大人既然不嫌棄,以後下官經常送,經常送!”
兩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巡街使衙門大堂,大堂裏一眾金吾衛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連說帶笑,魏鬥煥坐在大堂上敲了敲刀鞘,金吾衛瞬間安靜下來,魏鬥煥使了個眼色,有機靈的給盧顯節搬了一把椅子,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魏鬥煥這才開口。
“劉振”
“屬下在”一名年長些的金吾衛拱手出列。
“昨天你們去孫淑靜家中查到什麼了?”
“稟大人,昨日屬下帶人徹查繡娘孫淑靜住處,所住小院為四家合租,小院大門並未有撬鎖痕跡,孫淑靜房門亦被鎖住,擄走孫淑靜的應該是行家所為。”
魏鬥煥輕輕點點頭,旋即看向盧顯節,盧顯節微微躬身,清了清嗓音。
“院中其他人和周圍鄰居都問過了嗎?”
......
“盧大人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魏鬥煥開口提醒劉振。
“是!屬下帶人問過了,院中孫氏在酉時三刻見孫淑靜回到房中,據說麵色慘白,似是受了什麼驚嚇,問她話也不理人,直到次日發現孫淑靜失蹤,再也沒人見過她。”
“什麼人發現她失蹤的?”
“胡餅攤販牛山,住在院中南房,據孫氏說,牛山對孫淑靜頗有好感,每日清晨都會給孫淑靜送胡餅。”
盧顯節沒再問話,撚著胡須低頭沉思起來,魏鬥煥眼珠兒一轉,開口問了一句。
“屋裏你們進去過嗎?”
“稟大人,屬下們進去了,屋裏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窗戶緊閉,窗框上也沒有機關痕跡,地麵潔淨,被子半開,屬下判斷,應該是孫淑靜睡到半夜時,賊人進屋將其擄走。”
“這位大人”盧顯節身旁的班頭忽然開口“你剛才說孫淑靜的被子半開?床褥可有使用過的痕跡?”
“這是自然,你若不信,可以請示大人自己去查。”
劉振沒好氣兒的頂了回去,盧顯節好歹是五品的官員,問自己也就罷了,你個小小的班頭也配出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