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電路年久失修,夜半起了大火。
火場裏我不顧一切的衝上三樓,想要提醒正在臥室裏睡覺的丈夫。
當我吸入過量濃煙倒在走廊時,我的丈夫卻焦急的敲開嬸嬸的門,抱著她頭也不回地坐著消防升降機從窗口離開。
我倒在地上聲音嘶啞:“景西......救救我......”
吊燈砸在我的身側,微弱的呼救聲被炸裂的木材聲吞沒,隻剩下無邊的絕望。
我不知道他為何要先救嬸嬸而不救我。
我也不知道,那場大火,其實根本並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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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浪灼燒著我的皮膚,我卻感到刺骨的寒冷。
腹部的疼痛猛然加劇,一股更大的熱意湧出。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消防員破門而入的身影......
......
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刺進耳膜。我恍惚睜開眼,看見雪白的天花板,喉嚨裏彌漫著血腥味。
護士正在調節我的輸液管,我張張嘴,喉嚨在顫動下帶來劇烈疼痛,隻發出嘶嘶的氣聲兒。
“您醒了?”護士輕輕按住我想拔針的手,“別動,您聲帶受損,暫時不能說話。”
我環顧四周,果然沒有看見陸景西,我眼底閃過一抹自嘲,火場裏那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我在紙板上顫抖地寫下:“我丈夫在哪?”
護士的筆尖停頓了,表情詭異:“您的丈夫?他......在隔壁病房照顧另一位孕婦。”
氧氣麵罩下的呼吸突然變得困難。
另一位孕婦,是我的嬸嬸何萱,說是嬸嬸,其實隻比我大兩歲罷了。
我閉了閉眼,感受著身下的疼痛,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期待了兩年的寶貝,就這樣化為一灘血水。
我指向床頭櫃,指甲在板子上刮出刺響,嘴裏無聲的比出口型:病曆單。
“妊娠七周,先兆流產”,“聲帶嚴重灼傷”,診斷書上的黑字像一記重錘,捶的我劇烈的嗆咳起來,心如刀絞。
我伸手拉住護士的手,衝著她搖頭,無聲道:“不要說。”
護士的眼裏閃過一絲憐憫,她看了看我,又順著我的手指看了眼病曆單,最終還是表情複雜的點了頭。
門被推開時,陸景西的西裝皺得像是穿了一整夜,衣角的白襯衫被火燎成黃色,頭發也亂糟糟的。
他的領帶上卻穩穩的別著何萱送他的那枚銀色領夾,袖口沾著她的茶韻香水。
“消防員說你的位置更好救援,”
他揉著眉心,目光掃過我的繃帶卻不敢看我的眼睛。
“而且何萱懷著小叔的遺腹子,是小叔留下的唯一血脈,陸家不能......”
我無聲的沉默,隻是盯著他。
“而且何萱當時已經昏迷了,而你還有行動能力,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們倆誰都沒出事。”
他坐在病床前,甚至沒有伸手去拿放在床頭的病曆單,他哪怕看一眼,就會知道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這本是我準備兩天後結婚紀念日告訴他的驚喜。
他還在不遺餘力的辯解著,可那樣危機的情況,他哪有時間跟消防員確認我的位置更好救援呢?
他下意識的反應,是拋棄我,辯無可辯。
他自顧自的說了半天,沒等來我半句回應。
他不耐煩地皺皺眉:“你也別鬧脾氣了,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著嬸嬸死嗎?你怎麼這麼狠心?”
“你沉默是什麼意思?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不通情理了?”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責怪。
“那下次我保證先救你行嗎?你別氣了。”望見我的眼淚,他又驟然放軟了語氣。
“嬸嬸畢竟是一個孕婦,要是孩子出事了那就完了不是嗎?”
“你不是知道嗎?小叔沒比我大幾歲,可是小時候他自從父母去世來了我家,一直都是小叔在照顧我。”
“人要感恩啊,這公司都是小叔帶著打拚出來的啊!”
可我的孩子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我如何接受他這種置身事外的解釋。
我顫抖著拿起床頭的病曆單,正準備遞給他,讓他看清楚我們因此離世的孩子,讓他知道我也有孩子啊!
他剛剛接過,便被推門進來的護士打斷:“誰是隔壁何萱的家屬?”
陸景西趕忙轉過身去:“我是,怎麼了?”
“孕婦沒什麼大事兒,可以出院了,但是回家記得要靜養,不要吃......”
陸景西毫不猶豫的放下了一字未看的病曆單,轉而走了出去。
他在門口仔細詢問孕婦注意事項的聲音如一把尖刀,劃在我的心口,鮮血淋漓。
我知道你現在不說話是在跟我鬧脾氣,我不跟你說了,你好好冷靜一下吧。”再次推門進來隻留下這樣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