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上讓我押送災銀，我卻當眾下跪，說自己私吞了全部災銀。

“請皇上立即將我斬首！”

大臣們紛紛搖頭，一口咬定我在開玩笑。

“不可能，災銀剛剛撥下，還沒發到你手裏，你如何能私吞？”

但調查之後發現，災銀竟然真的不翼而飛。

皇上大怒，要我歸還所有災銀，說可以饒我一命。

我卻跪得筆直，一心求死。

我年少有為又富甲一方，這些災銀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大臣們都搖頭歎息，覺得我肯定是瘋了，才會放棄大好前程，甚至放棄生命。

我卻笑出聲。

他們不懂，那批災銀裏藏著的，才是我真正的活路。

......

周圍幾個大臣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他們議論紛紛：“齊川是突發癔症了嗎？”

“皇上剛剛才下了口諭，災銀都還沒到他手裏，他拿什麼私吞？”

“皇上，齊川就是不想去賑災故意找的借口！求皇上重懲他！”

所有人都看著我，他們希望看到我眼的中有一絲悔意。

但我卻什麼反應都沒有，隻是重重地向皇上磕了幾個頭：“臣罪該萬死，求皇上將我斬首於城門外，越快越好！”

“最好現在就把我綁過去，以免節外生枝！”

眾人又倒吸了幾口冷氣。

皇上也皺眉打量著我，眼神裏充滿了質疑和審視，仿佛想看清我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我為官最是清廉，體恤百姓，他也是不信我會做這種事的。

我歎了口氣，再次叩首：“臣絕無一句戲言，皇上派人去檢查災銀，即可驗證臣說的是否屬實。”

很快皇上身邊的公公就小跑了回來，他的臉上滿是驚恐。

他們剛剛裝箱鎖好，搬上馬車的災銀不翼而飛了。

周圍瞬間嘩然一片，大臣們都向我投來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皇上更是直接將奏折“啪”地摔在桌上，怒吼一聲：“胡鬧！”

大殿上靜得落針可聞。

貪墨災銀本就重罪，像我這樣又公然承認，直接挑戰皇家威嚴的，自古以來更是少有。

大臣們連為我求情都不敢，在殿下跪了一片，等著我的最後處罰。

皇上威嚴的眼神仿佛要我把射穿，他緊緊地盯了我一陣後，緩緩開口：“齊川，你並非是貪財之人，否則朕也不會派你押送災銀。”

“你可是有什麼苦衷？都可以說與朕聽，朕自會為你做主。”

和我交好的大臣們瞬間鬆了口氣，他們急忙勸我：“你快點跟皇上說明真相，不然按照你的罪，真斬了你也不為過！”

“你才未滿二十就官居三品，前途一片光明，更要愛惜自己啊！”

“皇上，他隻是一時衝動，求您饒他一命！”

感受到他們的關心，我的眼眶紅了。

但有些話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不能說。

我又重重磕了一個頭：“皇上，微臣罪大惡極死不足惜，求皇上立即行刑！”

氣氛瞬間凝滯。

皇上的臉色也越來越沉，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隨後他大手一揮：“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朕就滿足你！”

話音剛落，幾個侍衛就上前拖拽著我往外走。

正在千鈞一發的緊張時刻，公主突然衝了進來。

她狠狠地推開侍衛，拉著我撲在了皇上腳下。

“求父皇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把私吞的災銀補上，不要殺他。”

公主哭得梨花帶雨，眾人紛紛稱讚她情深義重。

我愛慕她已久，上個月才和她定下親事。

終於能娶到心上人，我本應該聽她的話。

但我卻依舊跪得筆直，一心求死。

皇上盯著我看了很久，最終還是鬆口：“齊川，朕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隻要你交代這批災銀現在在哪，或者自己補上災銀的缺口，朕就饒你一命。”

我家財萬貫，想要補上這缺口輕而易舉。

大臣們紛紛鬆了口氣，他們期盼地看著我，希望我能快點交代。

我卻歎了口氣，隨後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皇上，臣不能補上這缺口。”

“至於災銀的位置，要等皇上斬了臣的時候，才能知道。”

“砰”的一聲，皇上將手裏的茶杯砸得四分五裂。

我的話太過於挑釁和戲謔，導致剛剛為我求情的人都皺起眉頭。

皇上更是勃然大怒：“來人，現在就把他給我拖到城門口砍了！”

幾個侍衛上前押著我走了。

所有人都麵色如土。

震驚之餘他們也更加疑惑，不明白為什麼有幾條活路擺在我麵前，但我就是非死不可。

我的嘴角卻擒起一絲淺笑，真相終於要浮出水麵了。

出了皇宮，他們卻並沒有立即把我押到城門口，而是去了刑部。

刑部官員擦拭著刑具，憐憫地看著我：“按照慣例，犯人斬首前都是要再審訊一遍的。”

“齊川，這都是為窮凶極惡之人準備的。”

“你實在沒必要受這皮肉之苦，回去跟陛下認個錯就好了。”

在我麵前掛了滿牆的刑具，光是看著就覺得心驚肉跳。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公主見狀再次勸我：“你不是最怕疼了嗎？隻要你說不想死了，我定能保你周全！”

“回去我們就成親，你不要做傻事了！”

看著她通紅的雙眼，我的心都要碎了。

以前的我如果聽到她的這番話，一定會什麼都依她。

但唯獨這次不行。

我甩開了她的手，轉頭看著刑部官員：“開始吧。”

官員不解地搖搖頭，隨後從牆上取下一個布滿倒鉤的鐵鞭。

鞭子“啪”地一聲抽在我的背上，倒鉤瞬間勾進肉裏，扯下了一大片皮膚。

我疼得渾身抽搐，幾近昏厥。

可這才是幾十道刑罰裏最輕的一個。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個少年揮著刀，從刑部大門口一直砍進了審訊室。

他撲到我身前，滿臉都是關切：“哥，你怎麼樣了？我來救你出去！”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既是血脈至親又為我堵上性命劫獄，本來我應該感動至極。

但我卻毫無反應，隻是用僅剩的力氣推開他：“繼續行刑，別誤了我斬首的時辰。”

官員又拿起一塊燒得冒火星子的烙鐵，狠狠按在剛剛的傷口上，我身上瞬間發出“滋啦”的響聲。

鑽心的劇痛把我淹沒，我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接著一盆冷水把我潑醒。

經曆了十幾次的暈厥再醒來後，我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肉。

這時外麵卻爆發出激烈的爭吵聲，老百姓一個接一個砸著刑部的大門：“齊川大人是個好官，他怎麼可能犯了死罪！你們快放了他！”

透過門縫，我看見了很多災區的百姓。

他們本地貪墨的風氣極為嚴重，此行跋山涉水進京，隻為了給家鄉求得一點災銀。

幾次打探後聽說我名聲極好，才一起請願讓我押送。

弟弟俯在我耳邊勸我：“我知道你最在意的就是他們，如果他們知道你竟然也貪了他們的救命錢，應該會很失望吧？”

“隻要你不再求死，我就隨便找個理由打發他們，絕對不扼殺他們心裏的最後一點希望。”

身體上的疼痛加上心痛，讓我連嘴唇都在打顫。

但我卻還是堅定地一字一頓地說：“我，要，求，死。”

弟弟急得直跺腳，拽得我手上的鐵鐐當啷作響：“好，那你可別後悔！”

說罷他猛地推開門，外麵的災民齊刷刷地向裏麵看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鎖定在我不成人形的身體上。

為首的幾個人眼眶瞬間紅了，他們大步朝我走來：“齊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刑部為何這般對您？您告訴我們，我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一定會為您討一個公道！”

弟弟死死地攥著我的胳膊：“哥，你如果現在改主意也還來得及......”

我推開他，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對我滿懷關心的災民們：“我貪了災銀。”

“要押送給你們的那批災銀被我全部昧下，因而現在要被拉去砍頭。”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寂靜。

災民們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呆呆地看著我。

為首的一個災民露出難以相信的表情：“不可能！我們家鄉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收到了災銀和糧草！現在家家戶戶都能吃飽飯了！”

“齊大人，是不是他們逼迫你說這番話的？”

在場的官員們更加震驚：“你們竟然已經收到災銀了？”

“不可能啊！皇上才剛剛下旨，災銀還沒出發，你們是從哪收到的災銀？”

“難道是齊川自己偷偷出錢給他們的？”

“那他又何必要說自己私吞災銀？還要一心求死？沒理由啊！”

災民們見狀連忙從懷裏掏出家書：“是真的！這都是我們家人的親筆字跡，絕不會錯！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說罷他們紛紛轉頭看向我，為首的災民更是急得上前搖晃我的手臂：“齊大人，你快說啊，我們都會相信你的！”

麵對他們期盼的眼神，我心痛到無以複加。

我曾經鄭重地對他們許下誓言，絕對不會和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吏同流合汙，定會還他們一片朗朗青天。

現在我卻食言了。

要我一次次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自己辜負了他們絕境中生出的信任，真的比殺了我還要難受。

我深吸一口氣，咬著牙說道：“沒有任何誤會，我就是貪了災銀。”

災民們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都凝聚成深深的失望。

我不敢再看他們，隻一心想往外走。

忽然被我的政敵攔下。

他們指著我哈哈大笑：“齊川，你一向自視甚高，卻沒想到貪得比誰都多！”

“前腳剛答應人家，後腳就昧下人家的救命錢，真不愧是我們的大清官！”

“不是整日高呼肅清吏治、懲辦蛀蟲嗎？到頭來死在納賄之事上，倒也算求仁得仁！”

他們的話像針一樣紮進我心裏。

弟弟一把推開他們，急得滿臉通紅：“閉嘴！我哥才不會死！”

他懇切地看著我：“哥，你隨便的一處房產就能填上災銀的數目了，這樣的房產你最少有十幾處，難道還買不了你的命嗎？”

“如果你真的舍不得，弟弟願意替你補上災銀，隻要你跟皇上說你不想死了就好。”

災民們也紛紛紅著眼眶勸我：“齊大人，雖然你犯了錯誤，但我們也不想你死，你就改口吧。”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

隻有看不見他們，我才能有勇氣堅持自己的選擇。

我推開所有人，拖著腳步艱難地往外挪動，一步一步奔向刑場。

他們則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後。

到了刑場，劊子手把我身後的牌子摘下，高高地揮起了刀。

眼看著寒氣逼人的刀就要落在我的脖子上，我嘴唇微動，輕聲開口：“等等！”

弟弟激動地撲到我麵前：“哥你是不是後悔了？”

我卻搖搖頭，隻用所剩無幾的力氣說：“我要求斬首的時候陛下也在場，到時他自然會知道災銀在哪裏。”

弟弟恨鐵不成鋼地甩袖離開。

很快皇上禦駕親臨。

和他一同趕來的，還有我的宰相父親。

隻見他神情悲痛，擋在我的身前，一步不讓。

國師也在這時向皇上稟報：“稟皇上，臣昨夜夜觀星象，發現齊川大人正是本朝的福星。”

“他可保我朝風調雨順，百姓安定。”

“皇上三思，斷不可斬了齊川大人！”

我歎了口氣。

為了讓我能夠活下去，公主，弟弟，父親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但我卻依舊搖搖晃晃地跪下：“求皇上賜臣一死！”

皇上臉色鐵青地同意。

周圍的人臉色都難看至極，我卻無比輕鬆。

隨著劊子手揮起刀，我們周圍傳來了“轟隆隆”的兵馬聲音。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就連劊子手都停了下來。

我咧開嘴角笑了，輕輕開口：“稟皇上，現在臣可以說出災銀的位置了！”

“而且臣一心求死的理由，也可以全盤托出。”

我喚來皇上身邊的公公，悄悄在他耳邊說出讓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