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眼睛後,陸子安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他像是一具徹底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樣,安靜、機械的一日日枯朽。
白薇從未來過,可是護士們的風言風語卻一直不絕於耳。
“VIP病房那位易先生聽說誤診了,其實眼睛沒什麼大礙。”
“看白薇小姐一臉緊張的樣子,他們感情可真好。”
“是啊,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聽說他們快要結婚了。”
陸子安隻是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
等到自己有了力氣撐著身體下床的那天,他求來一隻破舊的輪椅,出了醫院。
他不能走,也看不見,隻能憑著記憶磕磕碰碰,又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找到了老宅前的那棵櫻花樹。
樹木長成什麼樣子他已經不知道了,陸子安踉蹌著撲倒在地上,徒手挖著泥土。
手指傳來巨疼,可能是指甲斷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挖出了深埋的箱子。
這是他們尚且年輕時埋下去的。
陸子安一點點撫摸著箱子裏的東西。
可愛的風鈴,是笨手笨腳的白薇親手做的;柔軟的圍巾,是她親手織的;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門票、他們第一次交換的禮物、他們訂婚時的戒指......
在療養院的第一年,他還總是夢見以前,靠這些記憶支撐著日日夜夜,可是隨著日複一日的折磨,他的記性越來越差。
他不想忘記,隻能靠舔舐療養院的牆皮獲取鈣質來維持記憶,被發現後,他被拖進禁閉室懲罰了整整十天十夜......
陸子安已經沒有了眼淚,他將所有東西一一撫摸完,然後點燃打火機,將所有的回憶都扔進了火裏。
他璀璨的青春和愛情,伴著早就徹底消失的愛,在今日付之一炬。
陸子安知道,在被白薇送進療養院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未來了。
“小荷......”陸子安低聲喃喃著,聲音破碎,“我真的、好疼啊......”
他與白薇青梅竹馬,而白荷是從小被他們看著長大的。
所以那個沉重的真相,他已經無法再解釋,也不得不永遠背負下去。
陸子安什麼都看不見,在樹下不知待了多久,渾身幾乎都要凍僵,直到那道再也熟悉不過的腳步聲響起來。
陸子安恍惚間想到: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仍舊對白薇的腳步如此熟悉。
白薇的聲音帶著莫名的壓抑,“你來這裏幹什麼?”
她顯然也認識這棵見證他們愛情的櫻花樹,出口的聲音竟帶著些許莫名顫抖的期待。
陸子安垂著頭沒說話。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的過去,陸子安看不見白薇,隻能聽到她的聲音重新染上冰冷。
“帶著墨鏡做什麼,眼睛受傷了?”
陸子安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空茫的想著:不是你把我的眼睛給了易商嗎,此時卻要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白薇已經冷嗤一聲,“就算摔傷了,也是你自作自受。”
在又一次漫長的靜默中,白薇聲音澀然。
“陸子安,我放你走,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