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七年。

她還以為我聽不懂漢語，

篝火晚會上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草原上的牧羊人直視我，

“葉晨星懷孕了，是我的。”

全場爆笑，隻有葉晨星沒笑，

她紅了眼眶。

下秒，在場的所有人都用心疼的眼神看向我，

他們都知道，葉晨星變了心，

當年她愛到不惜拋下億萬財富也要來藏區追求我。

甚至一次次的為了我選擇留在雪山。

可是他們不知道，為了更靠近她一點，我也早就自學會了漢語。

這次，也讓我知道，自己與她注定不能白頭到老，

所以我不再強求，選擇退伍遠走他鄉。

——

篝火晚會的熱烈餘溫尚未消散。

葉晨星看向我，欲言又止，

“江莫，嘉措明天還需要去牧羊，他沒有親人，我......”

她沒說完，我平靜道，“好。”

葉晨星，又要去陪嘉措牧羊了。

現在她懷了嘉措的孩子。

怕是更需要陪伴了。

葉晨星愣了一下，沒想到我答應的如此幹脆，“那你自己回去，你是個當兵的，沒什麼不安全的。”

我又嗯了一聲。

目光落在她和牧羊人的身上

嘉措他不似草原上其他男人，天生清秀帥氣，站在纖柔卻挺拔的葉晨星旁，恍若一對碧人。

我這個當丈夫倒顯的多餘得有些刺眼。

嘉措看向我，“謝謝江哥願意把葉姐借我一晚上。”

一晚上嗎？

我這些年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

隻是這次，我不想再計較了。

反正我馬上也要離開這裏了。

葉晨星還想要跟我再說什麼，嘉措忽然皺眉，“葉姐，我頭有點不舒服。”

她慌了神，拉著嘉措就大步離開。

沒有回頭看我。

周圍頓時一片噓聲。

若是平時，我一定會大吵大鬧。

可我目光始終平靜。

這次，我不願意像影子，再追著光夢遊了。

該結束了。

車被葉晨星開走，那是來時唯一的車，

我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家。

腳上的疼痛，不及我心中半分。

這兩年想要見葉晨星，總是匆匆見上一麵，有的時候連一個擁抱都來不及，她就要去忙了。

江莫這個漢語名，當初是她給我起的。

以前我感冒咳嗽幾聲，她都能心疼的流淚。

如今我身上的大傷小傷不斷，她卻從沒注意到。

而牧羊人嘉措在她心中的份量卻越來越重。

我收拾完行李後，手指上的婚戒也掉落在地上。

看著沾了泥土的婚戒，

心中驀然一痛。

我顫抖著雙唇，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壓抑許久的哽咽聲還是從唇邊溢了出來。

我蜷縮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去草原上的駐地辦理退伍後續時。

負責人拿著我的離婚申請和退伍申請書，眼神裏滿是複雜，

“葉晨星知道嗎？”

部隊的人都知道葉晨星愛我入骨，我要是不在，她能發瘋。

我搖了搖頭，“她的心裏沒我了。”

負責人楞了楞，有些心疼的看了我一眼。

“你半生都在部隊裏，如今你又要退伍，你一個孤兒，往後打算去哪兒呢？”

我沉默了

去哪兒呢？

我不知道，但一定比留在這裏好。

他歎了口氣，在申請書上蓋了章，“無論如何，藏區永遠是你的家。”

我微微點頭，輕聲說道，“好。”

離開草原駐地的路上，我開著車。

忽然聽見了呼救聲。

我心中一緊，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牧羊人嘉措正滿臉驚恐地朝我跑來，葉晨星不在。

他的身後，是滾滾濃煙和熊熊烈火。

“江哥，著火了，著火了。”

怎麼會著火？

我來不及想。

拿出手機就給了嘉措，“快，打報警電話！”

草原對於藏區來說是生命根基、精神寄托。

我決不能丟下就走。

說完，我抄起車上的鐵鍬，朝著火海衝了過去。

火勢蔓延得極快，熾熱的火焰舔舐著周圍的幹草。

我揮舞著鐵鍬，拚命地拍打著火苗，試圖開辟出一條隔離帶。

狂風刮起，火勢將我們包圍。

我和嘉措被困在了火海裏，四周是無盡的火焰和濃煙，熾熱的高溫烤得我皮膚生疼，呼吸也變得異常困難。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卻聽見了葉晨星的聲音。

“江......”

我想要說話。

葉晨星卻毫不猶豫地朝著嘉措衝了過去。

她用力將嘉措背了起來，然後轉身衝出了火海。

“晨星......”

為什麼？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被放棄的，總是我......

消毒水的氣味像針一樣刺入鼻腔。

我艱難地睜開眼，視線裏是白色天花板。

全身的皮膚仿佛被千萬隻火蟻啃噬。

病房門被猛地踹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一個滿臉淚痕的藏族漢子衝進來，身後跟著十幾個憤怒的族人。

他雙眼充血，脖子上青筋暴起，指著我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殺人凶手！就是你燒死了我妻子！”

“我多吉到底哪兒得罪你了？”

“你不被女人喜歡，你就放火燒草原嗎？”

殺人凶手？

我燒草原？

每一個字都像尖刀，狠狠捅進我的心臟。

“不是......不是我，我是救火的！是......”

是牧羊人，是嘉措......不是我......

“閉嘴！”

多吉抓起輸液架，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狠狠砸向我的頭部。

“砰！"

金屬杆砸中太陽穴的瞬間，我的世界炸開一片猩紅。

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

耳邊嗡嗡作響。

“血債血償！”

多吉被趕來的保安帶走，仍在瘋狂掙紮，

“我要你給我的卓瑪償命！她連屍體都沒找全啊！”

“活該！”

“聽說他妻子都不要他了...”

“這種人就該下地獄！"

恍惚間，我看到葉晨星站在人群最後，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那雙曾經為我盛滿星光的眼睛，此刻隻剩下令人窒息的陌生。

"葉......"

我看見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周圍的目光像刀子般刺來。

我咬緊牙關，用顫抖的雙臂撐起傷痕累累的身體。

燒傷的皮膚隨著動作撕裂，鮮血滲透繃帶，在地上暈開刺目的紅。

有人想阻攔，卻在看到我渾身是血的慘狀時退縮了。

我踉蹌著追出去。

轉過拐角，看見葉晨星推開VIP病房的門。

病房外，我聽到裏麵傳來嘉措虛弱的聲音，

“晨星，你看到了嗎，家屬都找上門了，被燒死的母女是無辜的啊，你說會不會是江哥發現你懷孕了，所以故意報複才放的火啊！”

葉晨星斬釘截鐵的否定了，“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

嘉措又說，“可是男人在愛麵前都是瘋狂的，我不是故意冤枉江哥的，他今天不是應該在部隊訓練嗎？怎麼會在草原上。”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嘉措的聲音突然變得淒厲，

“晨星，我是活下來了！”

“可還有無辜的人被燒死了。”

“這兩條人命，誰來負責？”

葉晨星遲疑了，“我會讓他該認罪認罪，該坐牢坐牢，我會一直等他的。”

我貼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繃帶下的傷口重新裂開。

她甚至沒有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宣判了我的罪行。

病房裏傳來嘉措得逞的哽咽聲，和葉晨星溫柔的安撫。

聽到葉晨星往外走的腳步聲，我連忙返回病房。

躺在病床上。

旁邊站著葉晨星，臉色陰沉得可怕。

“江莫。”

她叫出我的名字，沒有一點平時的溫情。

我看著她，“不是我。”

葉晨星皺起了眉頭，“江莫，我真是把你慣壞了，承認自己做錯的事，有這麼難嗎？”

我平靜地開口，“當時在場的，不止我。”

葉晨星的音量提高了幾分，看著我的眼神充滿嫌惡，“嘉措善良純真，不可能做這種事。”

“江莫，你可是個軍人，敢做就要敢當。”

“草原被燒的責任你要擔著，被燒死的兩條人命，你也得擔著！”

她的聲音冰冷而決絕，沒有一絲溫度。

我喉嚨發緊，“所以你為什麼會無條件信任他？”

葉晨星眼神多了幾分慌張，卻立馬被她掩蓋下去，

“我們的責任，就是保護他們，他不是這種人。”

所以，你就懷上了他的孩子。

甚至讓你的丈夫，去背負一場無妄之災。

我嘲諷的笑出聲，“不是這種人？不是凶手，不是愛人，還是不是小三？”

葉晨星身形頓了頓，滿腔怒火，“江莫！”

“你還在狡辯什麼！我對你的感情，日月可鑒！我和嘉措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一把拽起我。

不顧我身上的重度燒傷。

纏著的布都滲出了血。

她拖著我下樓，上了車。

路上，任我如何掙紮，痛苦，她都沒有看我一眼。

直到下了車，我才發現原來這裏是草原。

草原上一片狼藉，燒焦的草地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嘉措跑了過來，“葉姐，你來了。”

“江哥也來了，看看你這樣子，大家一會肯定會可憐你。”

葉晨星聽到了嘉措的話，眉頭皺得更深了。

“好了，嘉措這麼善良，都沒有怪你，你先當著嘉措和所有藏民及受害者家屬的麵，給大家認罪道歉。”

她便伸手用力推著我，讓我踉蹌著往臨時搭建的台子走去。

嘉措站在我的旁邊，顯得很無辜。

周圍圍滿了人，有我的戰友，也有當地的藏民。

大家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同情，有疑惑，也有指責。

“做錯就要挨打啊！我看江莫就是嫉妒嘉措年輕，才故意放火殺人的。”

“大家都是看著江莫長大的，他怎麼可能是這種人？就不能再查查嗎？”

“讓他好好養傷不行嗎？認罪道歉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葉晨星大聲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不行！軍人就得有錯就認，做錯了事就得承擔後果！”

可就在我上台的那一刻，腳下被人狠狠一絆，整個人向前撲了出去，

“啊”

我一聲慘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全身的劇痛如洶湧的潮水般襲來，

每一寸肌膚都仿佛被火灼燒，每一根骨頭都仿佛被重錘敲擊。

我疼得渾身顫抖，冷汗直流，忍不住再次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要行這麼大的禮認罪嗎？”

“走路都走不穩，這能救火？這肯定是放火的，心虛了吧！”

“就是就是，我看就是他放的火！燒的人！！”

我抬起頭，死死盯著嘉措。

嘉措顫抖著身子，聲音透著恐懼，

“江哥，你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給我潑臟水。”

“火是你放的，人也是你燒死的！難道你想要賣慘讓我頂罪！”

我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明明就是你故意絆倒我的，你就是故意的！”

葉晨星厭惡的說道，“江莫，你現在真是越來越讓我惡心了，你還想冤枉嘉措！”

“明明就是他......”

我還想再說。

嘉措卻忽然捂著頭，“我頭疼......頭好疼......”

葉晨星見狀，心疼將嘉措扶著，“江莫！你看看你，把嘉措都氣成什麼樣了！”

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怒火，

長久以來積壓的委屈如同火山一般徹底爆發。

“砰”的一聲，

我衝上去一腳將嘉措踹倒在地。

葉晨星見狀，帶著滿腔的怒火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她看著自己手，向後退了幾步，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刹那間，我隻覺腦袋“嗡嗡”作響，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整個人重心不穩，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嘴角的鮮血滴落在地上，開出小花。

我抬起頭，聲音顫抖，

“葉晨星，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

葉晨星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冷得如同冰窖，

“是我平時太順著你了江莫，把你給慣壞了，讓你如此肆意妄為！”

“我數三聲，再不認罪道歉，我就將你扭送軍事法庭！”

“三......”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