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被太子用來入藥的卑賤蛇女。
意外用身體解了祈王的毒後,他承諾會一生愛我。
可成親那天,祈王卻轉頭迎娶了沈家貴女入門。
而我穿著紅嫁衣,被他派來的下人打得半死,最後還是豢養我的太子救了我。
太子說他心疼我日日以身入藥,早就想給我一個名分。
婚後,我遭歹人綁架,腿骨被抽,再也無法行走。
太子為我哭紅了眼,將害我的歹人刮皮折磨而死。
我想要孩子,太子便撤了避子湯,請遍天下名醫為我調理身子。
我本以為自己終於獲得了幸福,卻在無意間聽到了他和名醫的對話。
“殿下,那女人的蛇骨已經得到,當初假裝綁架的歹人也被滅口,何必還留著她的性命?”
太子神色莫測,拇指摩挲著自己的扳指。
“人人都知蛇女身體的每一部分皆可治百病,解百毒,卻不知,蛇女生下的孩子也可製成情藥。”
“等她的孩子生下,我借機弄死,做成藥拿去祁王府讓瑤瑤吃下,瑤瑤就會永遠愛上我了。”
我渾身冰冷,心臟傳來陣陣刺痛,原來我此生癡心的兩個男人,都愛錯了!
1.
“那蛇女的身子已被我調理得膚瑩肉滿,就等殿下享用了。”
名醫拱手退下,我連忙推著輪椅返回床榻。
可胸口氣血翻湧,下一秒,我便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來人呐!側妃娘娘吐血了!”
丫鬟芍藥此時正端著剛煮好的藥過來,見我吐了一身鮮血,連忙跑來。
下一刻,房門被推開,冷風呼呼地灌,蘇靖衍身姿修長,他顧不得儀態,連忙過來抱住我。
“那些個庸醫怎麼給我靈兒調養身體的!怎麼還吐血了!”
東宮瞬間亂了套,問罪的問罪,把脈的把脈。
我腿骨被抽,隻有半截身子倒在蘇靖衍懷裏,看著他眉眼間的擔憂與心疼,情真意切。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從他的懷中撐了起來,虛弱道。
“不過是近日吃食太補了而已,往後稍微吃素淡點就好。”
“殿下,你先出去吧,我想靜靜。”
蘇靖衍一愣。
從前的我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他身上,今天卻忽然要送客了。
可蘇靖衍一向聽我的話,他衝著四處吩咐完,大步走了出去,還細心地替我掩上了房門。
我攙扶著芍藥,附耳貼在房門上,聽見蘇靖衍用極低地聲音訓斥。
“葉靈渾身上下皆可入藥,她剛剛吐的那些血,能治瑤瑤一整年的風寒!”
“下次再讓我看見她受傷吐血,你別想好過!”
芍藥擔心地看著我,卻見我低頭嗤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蘇靖衍日日緊張我的身體,生怕我磕著碰著,原是為了沈瑤啊!
我抬起手,見自己手背上翻起一層宛如蛇鱗的死皮,我用自己的指甲輕輕的捏掉。
蘇靖衍隻知,我是天底下罕見的蛇女,生來就是被人抓來當藥材的。
可他卻不知,我們蛇女每十年會蛻一次皮,蛻皮後會脫胎換骨,骨肉再生。
到那時,我會忘記一切,忘記他。
2.
入夜,蘇靖衍帶著一身風霜,闖進我的寢殿。
“靈兒,處理了半天公文,我快累死了。”
他的大手覆上我的身體,聲音越發低沉沙啞。
“你說,該用什麼來犒勞為夫?”
換做平時,我早該羞紅了臉,把下人們遣走,獨享和蘇靖衍的親密時間。
可現在,我卻猶豫了。
我想著白天蘇靖衍說的話,心臟怦怦直跳。
【等她的孩子生下,我借機弄死,做成藥拿去祁王府讓瑤瑤吃下,瑤瑤就會永遠愛上我了。】
隻要我懷上孩子,蘇靖衍便會等他出生,然後把他弄死,送到別的女人口中。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反胃,下一刻便想幹噦。
“靈兒!怎麼了?我叫大夫來!”蘇靖衍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擺擺手,明明滿屋炭火,外麵也無雨,我卻覺得下身格外地疼。
好像回到了被綁架的那一天。
那歹人將我死死綁住,丟進一家屠戶的後院。
正好是雨天,我的血混著豬牛羊的血汩汩地流。
他抓著屠刀,高高舉起,狠狠下落。
“哢嚓。”
我聽到自己腿骨斷裂的聲音。
下一刻,微黃的骨頭混著血肉被他抽走,那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啊!”
我痛得快失去了力氣。
“靈兒,你都出冷汗了,到底是怎麼了!”蘇靖衍越發急了。
我伏在蘇靖衍懷裏,啞聲哭著說:“我又想起那一天了。”
“我的腿骨被人活生生地抽走,好痛......”
蘇靖衍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半晌,他的大掌一下一下撫摸著我的背,溫柔地像是在哄一個孩童。
“靈兒,乖,不怕,一切都過去了。”
他聲音裏帶著一絲細微的顫抖。
那可能是他謀劃一切,最後對我剩下的半分愧疚。
第二日一早,蘇靖衍就消失在了我的寢殿。
他派人給我送來一顆夜明珠,說是外海運來的,世間僅此一顆,價值連城。
我興致缺缺地讓芍藥把它放進庫房裏。
和蘇靖衍成親多年,我早已了解他,他愧疚的時候,便會送我世間罕見的珍寶。
我身上的死皮起得越來越多了,離我徹底蛻皮的那日也近了。
為了防止忘記一切引來麻煩,我早就為自己準備了一本冊子,上麵記錄了我和蘇靖衍的一點一滴。
【殿下今日帶我去蹴鞠,我踢不好,他笑我,卻還是耐心地教我踢。】
【今日陽光正好,和殿下一起曬太陽。】
......
【我的腿沒了,一到雨天傷口就痛,殿下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陪我。】
......
我笑著撫摸著上麵的字跡,淚水大顆大顆地掉在上麵,暈濕上麵的墨色。
我叫芍藥端了火盆子過來,將整本冊子丟了進去。
“娘娘!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冊子嗎!?”芍藥來不及阻止。
正在此時,蘇靖衍回來了,他恰好撞上這一幕,眼裏盡是錯愕。
“靈兒,你不是說要把這本冊子留到老嗎?怎麼突然燒掉了。”
我笑著搖搖頭,表情如常地和蘇靖衍寒暄。
“殿下回來了?今日公務不多嗎?”
3.
蘇靖衍眉眼低垂,定定地看著我。
我越假裝無事發生,蘇靖衍盯我就盯得越發地緊。
他目光裏盡是我看不懂的東西,我側過頭,他便把我的臉掰正。
“靈兒,你不開心。”
他說的是肯定句。
蘇靖衍輕輕歎了口氣,把我攬進懷裏,極盡溫柔。
“是我不好,一直沒時間陪你。”
他衝著下人揮了揮手,外頭便躬身進來一個禦醫。
禦醫手上端了個大盤子,上頭是一把小刀和一碗血。
“側妃娘娘,你氣血太旺,才會心慌嘔血,噩夢不止,需要放血調養。”
蘇靖衍輕輕地撩起我的袖子,露出我的手腕,低聲蠱惑道。
“來,放點血,就不會做噩夢了。”
從前蘇靖衍也會帶禦醫來給我放血,可是都沒有這次放得這麼多。
直至我雙唇發白,他才放過我,將我扶到床上,掖好被子。
“睡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我雙眼朦朧,昏昏沉沉睡去。
等蘇靖衍一走,我便睜開了眼睛,眼底毫無剛才的困意。
“芍藥,帶我跟上去。”
......
芍藥推著我,跟著蘇靖衍的馬車,到了祁王府外。
我們主仆二人,孤零零地站在府門外,聽著裏麵慌亂的動靜。
“祁王妃小產了!”
“失血過多,人快不行了!”
“是太子!太子為祁王妃送來了靈藥!祁王妃竟然醒過來了!”
他們口中說的靈藥,恐怕是剛剛蘇靖衍從我這兒放的血。
我埋著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娘娘,怎麼了?”芍藥問我。
我笑意未散,眼淚卻流了出來,隻說。
“笑我是個傻子,分不清人是真心還是假意。”
“吱呀”一聲,祁王府門打開了。
我沒想到,開門的竟然是祈王本人。
蘇雲肖也沒料到會看見我,他微張著嘴,喃喃道。
“葉靈?”
當我還是蘇靖衍養的卑賤蛇女時,偶遇了身中劇毒的蘇雲肖。
他奄奄一息,若服藥怕是來不及了。
男女交歡之事藥效來得是最快的,一時情急,我便和蘇雲肖......
醒後,蘇雲肖許諾娶我,結果卻轉頭娶了沈家嫡長女沈瑤。
許是因為都想起來舊事,我們相顧無言,半晌,蘇雲肖才反應過來。
“你......來找皇兄?”
他口中的皇兄,便是當今太子,蘇靖衍。
可能是因為我是蛇女,天生聽力極好,祁王府下人們的議論聲傳進我的耳朵。
“要我說,太子殿下和咱們祁王妃才是相配呢!”
“噓,不可妄言!”
“你沒看見,方才太子都急得把王妃抱在懷裏了呢!”
我心中了然,搖了搖頭,回絕了蘇雲肖。
“不了,我這就走。”
蘇雲肖卻在我離開時叫住了我。
“葉靈,下次來祁王府坐坐吧,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明白!”
我沒有回答他,兀自回了自己在東宮的寢殿。
沒有下次了。
真正的蛻皮日就是明天,我該走了。
我收拾出所有的金銀細軟,隻自己留了夠用的盤纏。
還有那些蘇靖衍送來彌補我的寶貝,各個拿出來都能抵得過一座城池。
“芍藥,這些東西就勞你還給太子了。”
芍藥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蘇靖衍養了我這麼多年,我欠他很多,還他這些財寶顯然是不夠的。
我拿起案上削水果的小刀,緊閉著眼睛,剁下自己的一根手指。
“啊!娘娘!你做什麼!”
我疼得渾身顫抖,卻死忍著沒有痛叫出聲。
我一邊拿帕子給自己止血,一邊囑咐芍藥。
“勞煩你現在立刻把這根斷指送去祁王府,交給太子,就說它可以徹底讓小產的祁王妃康複。”
芍藥顫顫巍巍地哭著,包著斷指就往外跑。
我也收拾起自己輕便的包袱,坐上了離開京城的馬車。
這根斷指,就當我還你這一世豢養。
蘇靖衍,我們兩清了。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搖搖晃晃地變,離開京郊,走向更遠的小城。
從此以後,天高海闊,就是我自己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