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朝陽初升。
一封匿名密報悄然送.入案牘房,由值事小吏呈送至主案官手中。
“太子府內,密藏巫蠱邪物,所用蠱蟲源於太醫署夏方之手。”
奏疏落款為“東宮舊吏”,無姓名、無印章,卻詳列了“蠱屍藏處”、“用蠱意圖”、“製蠱人脈”等關鍵要素,甚至連假屍的發病時間與封緘帛書的巫咒格式都一一對照,幾近真實。
主案官冷汗涔涔,當即呈報禦史台。
一炷香後,江充便已得報。
他坐在高榻上,緩緩合上折卷,眼中神色難明。
“終於......來了。”
密報內容之細,幾近“實錄”。
江充並未起疑,反倒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是楊洪那個小人,又或者是太子府自亂陣腳?”
“也罷......不管真假,既然火已點起,我便來燒得更旺些。”
他喚來心腹,低聲道:“召夏方入府。”
午時,夏方匆匆趕至禦史台,一臉困惑不安。
“中丞大人急召,不知何事?”
江充將密報扔到案前:“你自看。”
夏方掃過一眼,臉色霎時慘白,撲通一聲跪倒。
“大人冤枉!小人絕無製蠱之舉,此事......此事純屬陷害!”
江充冷笑一聲:“你真以為本官信這封信?”
夏方愣住,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江充站起身來,踱步至他身旁,聲音低沉:
“這封信送至廷尉,隻是第一步。”
“本官要的,不是你辯解,而是你承認。”
“承認你在太子命令下,配製蠱毒、煉製邪物。”
夏方臉色驟變,連連磕頭:“大人不可!若如此,小人豈非身首異處!”
“嗬。”江充俯視著他,眼神裏是獵人般的殘忍。
“你若配合,事成之後,本官自有辦法洗白你的案底,還可保你一家老小平安無事。”
“若你執拗......你覺得朝廷會信你,還是信我?”
夏方渾身顫抖,額頭貼地,不敢言聲。
半晌,他低聲應道:“小人......遵命。”
當日下午,廷尉府封鎖東宮偏院。
一具“詭屍”自地下暗室中被挖出,屍體四肢扭曲,嘴角殘留血沫,胸前刺有符文。
更有封條帛書與“巫蠱之蟲”一並陳列。
夏方當庭供認:“此蠱由太子授意,意在以秘術延年,求龍顏久寵。”
消息轟動朝野。
東宮“煉蠱求寵”之事,傳遍殿閣市坊,一時人心惶惶,官場震動。
楊洪望著廷尉封院的車馬疾馳而過,嘴角一挑。
“來了,比我料的更快些。”
劉據麵色鐵青:“夏方竟招了?”
“自然要招。”楊洪不以為意,“不招,江充怎麼敢接手?”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楊洪目光深邃:“等。他還不敢告你,隻會繼續查。”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破局。”
劉據目光凝重:“如何破?”
楊洪緩緩道:“下一步,是引蛇出洞。”
“江充不會知足,他會設局,讓更多‘證人’指向我們。”
“我們要給他一個假的破綻,一個大得無法忽視的‘關鍵人物’。”
“誰?”
楊洪笑了:“太子舊部,周文典。”
當夜,楊洪暗中派人,將一份“太子書信副本”藏入周文典府中。
信中語氣曖昧,疑似太子與周私議“煉蠱延壽”,並提及夏方之名。
翌日清晨,這封信被“匿名舉報”交至禦史台。
江充審閱之後,眼前一亮。
“很好。果然還有‘主謀’。”
他立即派人捉拿周文典。
周文典措手不及,奮力辯駁,卻被江充當庭詰問,逐字逐句押解回府,展開訊問。
楊洪的線人立即傳來回報:
“他動了。”
劉據攥緊拳頭,問:“那接下來?”
楊洪麵色沉穩如水:“下一步,讓他自曝破綻。”
“我們將引出江充私設‘巫蠱檔案庫’的證據,一舉扳倒他。”
劉據震驚:“他竟私設檔案?”
“當然。”楊洪冷笑,“他將所有曾辦案時私藏的口供筆錄、密信殘卷、假證據,私藏在一處秘閣,以備將來敲山震虎。”
“那地方,我已經查到。”
劉據沉聲道:“你要怎麼拿?”
楊洪語氣低沉,吐出兩個字:
“火——攻。”
京中一夜之間大霧彌漫。
楊洪披衣出門,望向北城方向。
他眼神冰冷,緩緩道:
“江充,以你之火,還我太子之名。”
夜色沉沉,寒風獵獵。
北城巷外,一座不起眼的舊閣靜靜矗立,其門扉緊鎖,外設太學生籍名義,卻無人出入,連周圍居民都不清楚此處用途。
而在楊洪的掌握中,這裏,是江充秘密設立的“私證庫”。
每一樁舊案、每一段密供、每一張偽證,全被鎖入閣內,按年份密封成卷,猶如一柄柄懸在人心頭的利刃。
“這些東西一天不除,江充就永遠站在所有人的頭上。”
楊洪站在巷口,披風被夜風卷起。
他身後站著幾名黑衣人,神情肅然。
“你們隻需在閣中點燃第三層左側密架即可,其餘勿動。”
“記住——火要小,不是為了燒盡,而是為了‘引人發現’。”
“明日天亮,便會有巡街校尉報告此地起火,廷尉入查,證庫曝光。”
“而在那之前,我們會送出另一封‘密信’,落款署名——江充。”
黑衣人們默默點頭,隨即悄然掠入黑暗。
楊洪站在風中,靜靜注視那座沉睡的閣樓。
良久,他吐出一口白霧:
“這次,就由你自己,毀了你自己。”
次日清晨。
一場突如其來的小火被發現在北城舊閣。
火勢並不大,卻燒毀了三層密架,露出大量密封文卷。
廷尉趕至,清點殘存案卷後,發現其中竟藏有大量私設口供、汙蔑筆錄,以及——
一封“江充致密友”書信,內容模糊,但其中一句卻引起軒然大.波:
“......事成之後,太子可廢而不誅,則我等可保清流不絕......”
當這封信被送到漢武帝案前時,他手指微顫,臉色陰沉至極。
“江充......你竟敢謀議廢太子?”
朝堂震動,風向突變。
而江充,尚不知,他已被拖入楊洪設下的真正死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