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我又回到了我慘死時的這片荒地。
真是莫大的諷刺。
眼前一片荒蕪,早已不是一年前的樣子。雜草叢生,玉米秸稈早已枯萎腐爛,顯然已經廢棄多時,無人打理。
我將目光投向林青。
他臉上充滿了詫異和困惑。
他緊鎖眉頭,低聲嘀咕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這破地方,怎麼可能還會有人住?”
他猛地轉過頭,直視唐微微,語氣猶疑:“蘇禾......真的會在這裏,心甘情願地待一年?”
唐微微與他對視時,動作僵硬,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慌忙解釋道:“可能......可能是姐姐她受不了離開了,所以這裏就沒人打理,荒廢了吧......畢竟,這裏的條件,也確實是太艱苦了些。”
怎麼可能嘛!
我才平靜一會,就又被她的話整的無語。
我都死透了,還怎麼打理這片地?
我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
林青沒有吭聲。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認命地跟著他們,繼續往試驗田的深處走去。
我比他們先一步飄到了木樁前。
木樁上麵,早已空無一人。
隻有幾片破布被風吹得晃動。
我就是在這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根木樁因為我的掙紮變得彎曲。
再次看到它,我的心便是一陣難以言喻的抽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一年前日日夜夜的折磨,那種饑渴與痛苦的感覺好像從未消失。
當時,我被林青綁到這根木樁上,他根本不聽我的解釋和求饒。
在他離開之後,我也曾拚命掙紮過。
可繩子綁得太緊了,那木樁卻還是一動不動。
我毫無辦法。
我又餓又渴,真想幹脆咬舌自盡,一了百了。
但一想到腹中剛滿三個月的孩子,我生生忍下。
我想活下去,為了我的孩子。
可終究,我還是沒能撐住,渴死在了玉米地裏。
死後,我的身體還被禿鷲吞食。
即便是化作靈魂,我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種劇痛。
我的孩子......他還那麼小,那麼無辜。
我最終還是沒能保護好他,沒能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看一看這世間的陽光。
想到這裏,我的靈魂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幾乎要潰散。
林青也看到了孤零零立在那裏的木樁。
他的腳步頓住了。
臉上的表情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複雜。
他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看見上麵沒有人,轉身就要走。
剛邁出一隻腳,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了。
林青,你終於要發現我了嗎?
再往前走走吧,再走幾步,你就能看到我了。
我在心裏不住地呐喊,聲音裏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盼。
他盯著木樁上那殘留的麻繩,愣了愣神。
然後,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指引,又像是鬼使神差一般,他竟然真的抬腳,一步一步地,朝著木樁走了過去。
我的呼吸,也不由得在這一刻屏住了。
唐微微跟在他身後,臉色有些發白,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等林青走近了,他終於看清了。
木樁的下半截,幾乎完全被大片幹涸發黑的血跡所浸染。
幾片破布條掛在上麵,隨風飄蕩。
而在木樁周圍的泥土裏,赫然散落著一些零零碎碎的、森白的骨頭。
還有一些,明顯是屬於女性衣物的碎片,混雜在枯草和泥土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