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鄭疏月同時重生。
前世我們一生相守,恩愛白頭。
今生,我以為她會等我再次上門求親,可她卻讓我喝下忘情水,還主動下嫁我的庶出弟弟。
“遠舟,前世季軒被迫娶了蠻族公主被打壓折磨一生鬱鬱不得誌,我如今不想看他重蹈覆轍,所以我要嫁給他。”
"我也不想惹你傷心,喝了藥你就會忘記我,等我幫季軒躲過七日後的選婿大典,你服下解藥就能恢複記憶,屆時我便與他和離,再來嫁你。”
見她勢在必行,我沒有猶豫,將忘情水一飲而盡。
她不知道的是,忘情水是沒有解藥的。
七天後,我會徹底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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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疏月接過我喝過的湯碗,眼神不安。
“我知道你討厭季軒哥哥,我要先嫁給他,你肯定生氣。”
“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做背叛你的事,你身份比季軒哥哥高貴,皇帝舅舅舍不得你讓你娶別國公主,但季軒哥哥是庶出,如果不借我的身份,那他這一世肯定又要被犧牲娶趙國公主,他這一生就又要毀了。”
“我實在於心不忍,你諒解我好嗎?”
我凝視著她,眼神恍惚。
不知眼前這個素來與我情投意合的女人,是何時對季軒起憐憫之心。
明明知道,他是庶出,他母親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爬床奴婢,背主勾引我父親,氣死了我娘。
明明也知道,從出生起他就不斷搶走我的東西,我最厭惡他。
她如今卻想護著她。
見我不語,鄭疏月眉心微皺,有些慌張。
“你喝了忘情水,馬上就會不記得我,我保證你不會因為我嫁給別人而傷心。”
“等蠻族公主選婿的事情結束,我再給你服下解藥,你會忘記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恢複從前記憶,屆時我們再續前緣。”
其實忘情水不會讓人瞬間失憶,隻會一點一點剝離記憶,最後徹底忘記自己所愛之人。
也沒有什麼解藥,記憶沒了就沒了。
我看著鄭疏月,笑了。
“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就不必一遍一遍同我解釋了。”
“你受得了後果便行。”
見我沒生氣,鄭疏月鬆了一口氣,梨渦含笑,看著無比天真。
“既然要做,我自然有把握,遠舟你放心,我受得了後果。”
我剛想說些什麼,疼痛忽然在腦海裏炸開,我眼前一黑,身體直直的向後倒去。
鄭疏月慌張地扶住我,滿眼關心急道:“是頭疼麼?”
“我確認過了,忘情水不會害你身子不好,我現在去找太醫來給你瞧瞧。”
說著,她就要喊人來請太醫。
我按住了她,踉蹌站穩,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本能的反問。
“什麼太醫,你怎麼會在這?”
聞言鄭疏月愣了愣,像是明白過來什麼,眼底飛速閃過一絲喜意。
她立即鬆開了我。
“小侯爺,我是來和季軒哥哥議親的。”
“大婚定在七日後,往後,我可就是你弟媳婦兒了。”
我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忘情水藥效發作了,令我忘了方才發生的事。
而鄭疏月卻以為,我忘了所有。
我看著鄭疏月眼底滲出來的欣喜,心頭克製不住彌漫出尖銳的撕扯痛意。
可麵上,我卻扯唇微笑。
既然她要演,那我便配合她,就當全了兩世的夫妻情分吧。
“恭喜郡主,得嫁良人了。”
這時,溫季軒搖著扇子款款而來,親密的站在鄭疏月身邊,
“兄長不是自詡清高,最看不起那些破壞別人感情的人嗎?”
“我與疏月都要成婚了,你還偷偷與她見麵,不合禮數。”
鄭疏月驀然陰沉了臉,她惱怒道:“胡說什麼,我與你兄長清清白白,你不要胡說八道。”
見她下意識維護我,溫季軒被她尖銳的話噎住,臉上浮起一抹有意做出的沒落之色。
他看向我,“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庶出的身份,或許在你看來,我什麼都應該讓給你,可疏月不行,她是我最愛的人。”
“她最愛的人也是我,我們已經定親了,請你不要再單獨見她,不要拆散我們。”
鄭疏月抿唇,似乎心疼他這一番陳情,伸手牽住他的袖子搖晃。
“你誤會了,是我攔住你兄長想問路罷了,你不必這般緊張,以後我也會注意分寸,不會再讓你誤會了。”
“不是安排好今日要去看婚服嗎?咱們一塊兒去。”
我聽著鄭疏月的溫情話,再看著二人相知相惜的模樣,不禁在想。
或許,鄭疏月是希望我一直失憶的吧。
或許,前世她對我滿心滿眼的愛裏,始終夾雜著一分對溫季軒的遺憾。
所以重來一世,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嫁給他,和他在一起。
既然對他有情,又何必再吊著我,許什麼再續前緣的諾言?
鄭疏月又溫柔地看我,溫聲道。
“我先和季軒哥哥去試嫁衣,遠舟你若是不舒服,便去看太醫,不要拖久了。”
我嗤笑一聲,眼神淡漠。
“弟媳關心錯了人,我就不勞你費心了。”
鄭疏月一時愣住,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冷漠。
可又想起喝下忘情水的人,會忘記最愛的人。
她的眉頭舒展了半分。
與我頷首,便與溫季軒一同走了。
溫季軒伸手扶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裏。這樣逾矩的接觸,她也隻是溫柔的笑,並未推開。
我臉色蒼白,抬手摁住了仿佛要碎掉的心,輕聲安撫。
“不過是換種人生過罷了,不打緊的。”
一個變了心,移情別戀的妻子,不要也罷。
不久後,禮部員外沈林來宣旨。
他與我是莫逆之交,很看不起鄭疏月琵琶別抱的行徑。
“遠舟,鄭疏月從前不是非你不嫁,為了你連父母之命都敢違抗,怎麼現在鐵了心要下嫁給你那個沒出息的庶出弟弟?她是瘋了嗎?”
“皇上給了你兩個選擇,要麼你把鄭疏月搶來與她成親,要麼,你就要代替溫季軒去娶趙國公主了。”
本朝世家子弟外娶別國公主,與贅婿無異,毫無尊貴可言。
我神色平靜,毫無所謂的開口,“搶,我就不搶了,她要我,我也不會要她。”
“那我便去娶公主吧,好歹公主還比鄭疏月這個郡主高一階。”
這裏我看似有家,實則沒家。
橫豎都要娶一個回家,不如選擇一個身份足夠高貴的妻子。
雖然是個病秧子,可聽說她長得極其貌美,病也是個病西施。
前世溫季軒要求太多惹怒了她,夫妻不和,趙國國君幹脆賜了這個女兒無數麵首,自此之後,他便連公主的麵都見不到了。
溫季軒,趙國公主都快了又他這個人。
他被冷落,又一人遠在異國他鄉,沒有任何勢力,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死得慘。
我若安分守己的等公主病死,應該不算什麼難事。
沈林震驚,我便將忘情水一事與她闡述了一遍,
她頓時氣得雙眼通紅。
“鄭疏月真是心腸惡毒!”
“為了溫季軒竟然這麼對你,她嫁給溫季軒跟捅你千刀萬刀有什麼分別?!”
“愚蠢女子!不過我敢肯定她還是非常非常愛你的,不然也不會找來忘情水,還想要與你再續前緣。”
“可忘情水是沒有解藥的,嗬,我等著看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一定腸子都悔青了!”
我無所謂的笑笑,沒有說話。
她後不後悔,我已經不在意了。
七日之內關於她的記憶會被徹底抹去,也輪不到我在意她。
翌日,皇上派人送來婚書。
說是趙國公主送的。
我看著從前院一直擺到後院的定禮,目光掠過一絲驚訝。
前世,溫季軒娶公主時,並沒有這樣的待遇。
趙國公主格外冷漠,他又與贅婿無異,所以他才感覺備受侮辱,氣急敗壞。
許是皇上看重我,故意這麼做的吧。
我又打開那婚書,看到了趙國公主名字——趙瑾瑜。
名字倒是好聽。
而成親的時間,定在六日後。
我扯唇,剛好就是鄭疏月大婚的日子。
真是天意。
她成婚,我娶親,我們的餘生,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
收拾好行裝後,我去了夜市。
在長街的正中央,有人在打鐵花,星火撞開夜幕,絢爛至極。
我看的發怔。
前世,我也曾為鄭疏月學過打鐵花,哄她高興。
我被鐵水燙傷,還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傷疤。
她心疼地掉眼淚,問我痛不痛,眼底盛滿星辰愛意。
“疏月,我手上的這道傷疤,已烙了你的名字,生生世世,我都逃不開你了。”
“今後,我千錘百煉的真心,隻為你燒。”
“鐺——”最後一勺鐵水潑向月亮,把我拉回思緒,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嬌笑聲。
“季軒哥哥,打鐵花好看嗎?”
溫季軒還是故作風雅的搖著把破扇子,“好看,疏月妹妹要是喜歡,我也為你學一學,逗你開心好不好?”
我心中正吐槽他那皮包骨的樣子都不一定揮得動鐵汁,下一秒就聽到鄭疏月拒絕的聲音,“還是算了,打鐵花一把小心就要留疤,難看死了,我不喜歡。”
聽到這我的心就好像被一把一錘砸了一樣,原來那道我自以為是愛的代表的傷疤,她是嫌棄的嗎?
真是一腔真心為了白眼狼了。
虧大發了!
眼不見心不煩,我轉身離開,身後卻有人叫住了我。
鄭疏月走上前來,她皺著眉“遠舟哥哥,真的是你。”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我見她如此關心的模樣,眸裏沒有一絲溫度。
“郡主,我怎麼樣,似乎與你沒有關係。”
你很快就要成為我的弟媳了,還叫我的名字,不合適?”
鄭疏月麵色一僵。
她黯然又委屈的看著我,似被我的話刺痛。
溫季軒親昵的握住了她的手,眼角藏著得意,溫聲道。
“兄長,七日後我與疏月妹妹成婚,你是我的兄長,也同樣會成為她的家人,她這麼愛我,愛屋及烏,關心你不是應該的嗎?”
“剛剛的打鐵花我見你看的認真,是不是也很喜歡,我想哄疏月開心去學,她還舍不得我受傷呢。”
“是嗎?”我輕笑。
鄭月看著我眼裏泛起柔光,似乎是想到了曾經我為她打鐵花的場景。
“遠舟哥哥,我想看你為我打鐵花。”
此話一出,我不由錯愕,這個女人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麼,難道這個時候還希望我無條件的滿足她任何條件為她付出嗎?
溫季軒臉色也不太好,神情古怪的看看她,又滿是嫉妒憤恨地看看我。
我平靜的看她一眼。
“你是他的心上人,他為你獻藝是天經地義,我為什麼要為你打鐵花?難道你對我有意麼?朝秦暮楚的女子是會被人恥笑的。我尤其看不上這樣的人。”
夜色裏,鄭疏月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眶紅紅,愣愣的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對她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我轉過身。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
突然,一輛馬車朝我們衝撞了過來。
那馬車速度太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還是下意識把鄭疏月護在了懷裏。
下一秒,另一邊傳來溫季軒的痛呼聲。
“疏月妹妹,我的腿好像受傷了。”
她立即從我懷中起身,朝溫季軒飛奔而去,我甚至被推的一個踉蹌。
我兩手空空的撐著站穩,便見鄭疏月一臉心疼不已的讓溫季軒靠在懷裏。
她急得眼眶泛紅。
“季軒哥哥,我馬上帶你去找郎中。”
“等找到那縱馬之人,我定要叫他碎屍萬段,給你賠罪!”
我沉默的站在原地,看著鄭疏月帶著溫季軒匆匆離去。
我笑了,眼角泛著淚。
我真的已經留不住她了,她習慣在我身邊汲取足夠的情緒價值,然後去供養他人。
若不能做到始終如一,那我寧可不要了。
永永遠遠,不要了。
第七日轉眼便到了。
沈林作為禮部侍郎,與我一同前去接親。
“說實話,我可真不想你去娶趙國公主,雖說公主身份高貴,可以後妻強夫弱,你又一人孤身在外,難免會矮人一頭。但兩國聯姻是大事,你為國之大義娶公主,我還是敬佩你的。”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弟弟那對狗男女過的,你走了後,我定會替你送他們一份大禮,讓他們此生難忘!”
我微微一笑,已經無所謂了。
今天是最後一日,關於鄭疏月的一切,都已然十分模糊。
想必,很快就要全部忘記了。
騎馬路過鄭府時,我正看到溫季軒騎馬接親。
鄭疏月一襲紅裙,披著蓋頭被溫季軒護著進轎。
前世,我也是這樣接她,鮮豔貌美的少女,對溫季軒與我沒有半分區別,似乎她嫁給誰都是這樣一副幸福滿足的樣子。
她說做戲,恐怕自己陷進去而不自知吧。
眾人都在歡天喜地的祝賀這對新人。
我也輕聲開口。
“那就祝你我,此生不見,各生歡喜。”
鄭疏月的喜轎拐過長街時,迎麵撞上了和親而來的馬車。
有風吹動車簾,她撩起蓋頭抬眸一瞥,覺得遠處其在高頭大馬上那個身影很是熟悉。
一絲不安占據了心頭。
但她又很快平靜下來,自嘲道。
“娶公主人怎麼可能是遠舟,一定是我看錯了。”
“再等等,等今日禮成,我便與季軒和離,永生永世,都不再與遠舟分開。”
喜轎迎到了溫府,溫季軒扶她下轎。
不知為何,她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拜堂前,她特意仆人,“去探一下遠舟侯爺今日都做了什麼,去了哪裏。”
仆人有些疑惑,答道,
“回郡主,今日是遠舟小侯爺迎娶趙國公主的日子啊!”
“剛才遠處迎親的人就是他,您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