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易容師。
國亡之際,他將我易容成公主的樣子推給叛軍。
我苦苦哀求父親放過我,
卻隻得到他一句冷冷的回答:“嫋嫋,保護公主是爹爹的信仰。”
我被叛軍當做公主,受盡折磨而亡。
重來一世,我迷暈爹爹,用秘術將爹爹化成公主的模樣。
“爹爹,你自己堅守的信仰,必須用你的生命祭奠啊。”
而上一世折磨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1
白光乍現,我猛地睜開眼,身旁是貼身丫鬟青兒的呼喊聲。
“叛軍要打進來了,老爺讓所有人立刻去前院集合。”
我怔怔地看著青兒,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手指顫抖著摸上自己的臉,是完好的,沒有傷痕,舌頭也在。
我衝到銅鏡前,鏡中是一張十七歲的少女麵容,清秀溫婉,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我重生了。
回到了景和十七年,叛軍攻破都城的前三天。
前世這一天,父親召集全府上下,宣布要護送公主秘密出城。
他將我單獨留下,說需要我完成一項重要任務。
我滿心歡喜以為父親終於要傳授我易容絕學,卻不知那是噩夢的開始。
“小姐?您怎麼了?”青兒疑惑地看著我反常的舉動。
我深吸一口氣,迅速冷靜下來,“幫我更衣,要利落些的。”
趁著青兒去取衣服,我快步走到窗前。
祁府的後院一如既往地寧靜,父親的密室就在東廂房,那裏存放著他所有的易容工具和材料。
前世,我在那裏跪了整整一夜,苦苦哀求父親不要把我交出去。
而他隻是冷漠地告訴我,能為公主犧牲是我的榮幸。
我不明白平時慈愛的父親為何如此狠心對我,我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讓我更加清醒。
這一次,我不會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2
“小姐,穿這件墨綠色的騎裝可好?”青兒捧著衣服回來。
“很好。”
我換上衣服,對著鏡子將長發高高束起。
鏡中的少女眼神已與前世截然不同,冷靜,銳利,帶著隱忍的恨意。
“青兒,去我妝台下取那個紅木小匣子來。”
那裏麵裝著我偷偷研製的迷藥。
前世我癡迷易容術,常趁父親不在時翻閱他的筆記,還自己調配各種藥劑。
父親不知道,他的女兒早已青出於藍。
“小姐要這個做什麼?”
“別多問。”我將匣子收入袖中,又取出一套銀針藏在腰間。
這些本是我用來練習易容的工具,現在將成為我的武器。
前院已聚集了全府上下。
父親站在台階上,麵色凝重。
他身旁站著一位披著鬥篷的少女,雖然低著頭,但那通身的氣度已經顯露了她的身份,她就是昭華公主。
我的目光在公主和父親之間遊移,前世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父親將藥水塗在我臉上時的專注神情,公主躲在我家密室中的惶恐眼神,叛軍衝進來時父親毫不猶豫將我推出去的決絕......
“嫋嫋,過來。”父親發現了我,招手示意。
我緩步上前,臉上掛著與前世一樣的溫順笑容:“爹爹。”
“這位是貴客,你帶她去西廂房安置,務必小心伺候。”
父親壓低聲音,“事關重大,不可走漏風聲。”
“女兒明白。”
我乖巧地點頭,轉向公主,“小姐請隨我來。”
公主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惶恐與高傲的矛盾混合。
她比我想象中更美,肌膚如雪,杏眼櫻唇,是那種讓人一見難忘的絕色。
前世,我真心實意地同情她,甚至願意為她冒險。
現在,我隻覺得諷刺,憑什麼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卻不是命?
西廂房是祁府最隱蔽的院落,父親早已命人收拾妥當。
我領著公主進屋,確認四下無人後,突然轉身將門關上。
“你做什麼?”公主警覺地後退。
我從袖中取出迷藥,在她反應過來前撒向她麵門。
公主瞪大眼睛,軟軟倒下。
我迅速接住她,將她安置在床上。
“抱歉了,公主殿下。”
我輕聲道,“這一世,我們換個玩法。”
我快步走向父親的密室,路上遇到幾個下人,都以為我是奉父親之命來取東西。
密室的門鎖對我來說形同虛設,因為前世我早已摸清父親所有習慣。
室內陳列著各種瓶瓶罐罐,還有父親最珍視的人皮麵具模具。
我熟門熟路地找到需要的材料,開始調配強效易容藥水。
“嫋嫋?你怎麼在這裏?”
父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臉上已換上惶恐的表情:“爹爹,我......我隻是想幫忙......”
父親皺眉走近:“胡鬧,這裏的東西豈是你能碰的?”
“女兒知錯了。”
我低頭認錯,同時不著痕跡地擋住桌上的茶壺,“爹爹忙碌一天,女兒泡了您最愛的雲霧茶......”
父親的臉色稍霽,接過我遞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我數著心跳,不到十下,他的眼神就開始渙散。
“你......”他晃了晃頭,試圖保持清醒。
“爹爹累了,休息一下吧。”
我扶住他倒下的身體,輕聲道,“這一次,換您來當忠臣了。”
3
父親的身體沉重地倒在地板上,我蹲下身,手指拂過他逐漸鬆弛的麵容。
這張臉曾是我童年全部的仰望與敬畏,如今卻隻是我複仇棋盤上的一枚棄子。
“爹爹,您總說易容之術貴在神形兼備。”
我取出銀針和藥水,手法嫻熟地開始在他臉上操作,“今日女兒就讓您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以假亂真。”
藥水滲入皮膚時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我想起前世被按在椅子上,父親也是這樣一絲不苟地將公主的麵容覆在我臉上。
那時我以為這是易容師最高的榮耀,卻不知是噩夢的開端。
“鎖骨下三寸最是疼痛。”
銀針刺入父親頸側時,他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我手上動作不停,腦海中卻浮現出鐵鉤穿透我身體的畫麵。
“女兒當時求您停手,您卻說忍一忍就好。”
窗外傳來零星的喊殺聲,叛軍已經攻入外城。
時間緊迫,我手上動作卻越發沉穩。
前世我花了三年時間才參透父親筆記裏那套形神俱化的秘術,如今施展起來竟如呼吸般自然。
當最後一處銜接完成,地上躺著的已是與林昭華公主一模一樣的少女。
我取來銅鏡放在父親麵前,然後在他人中穴上輕輕一按。
“啊......”
父親驚醒的瞬間,鏡中公主也同時睜大了眼睛。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鏡中人做出完全相同的動作。
“祁嫋,你做了什麼?”
父親的聲音從公主鮮嫩的唇間吐出,荒誕得令人發笑。
我慢條斯理地收拾著工具:“爹爹不是常說,為公主犧牲是我們的榮耀嗎?”
將最後一根銀針收入囊中,我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現在輪到您來體會這份榮耀了。”
前院突然傳來劇烈的撞門聲。
父親臉色煞白,掙紮著要起身。
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吃痛。
我冷聲道,“別動,您越掙紮,藥效發作時就越痛苦,女兒可不想看您皮開肉綻的模樣。”
這話半真半假。
易容藥確實會因劇烈運動而失效,但我更想看他驚恐無助的樣子,就像前世的我一樣。
撞門聲越來越近。
我迅速將父親綁好,塞住嘴巴,然後快步前往西廂房。
真公主林昭華還在昏迷中,我利落地給她換上侍女的衣服,又用特殊藥水暫時改變了她的發色和膚質。
“公主殿下,該醒醒了。”
我掐住她的人中,看著她睫毛顫動。
林昭華睜眼的瞬間就劇烈掙紮起來,但藥效未退,她的反抗虛弱得像隻雛鳥。
我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銅鏡:“認得出來嗎?鏡中是誰?”
鏡中的少女麵容平凡,與公主天差地別。
林昭華瞪大眼睛,顫抖著摸上自己的臉。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保命的手段而已。”
我將她拽起來,“從現在起,你是我的貼身侍女小荷,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交給叛軍。”
前院傳來轟然巨響,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
我拽著林昭華衝出房門時,正好看見叛軍士兵踹開內院的門。
“在那裏!公主在那邊!”
為首的士兵指著廂房方向大喊。
我心中冷笑。
父親想必是掙脫了束縛,正試圖逃跑。
但以公主的身軀,他能跑多遠?
“小姐,我們怎麼辦?”
林昭華,現在是小荷了,正顫抖著抓住我的衣袖。
我狠狠掐了她一把:“閉嘴,跟著我。”
我們混在四散奔逃的下人中,假裝驚慌失措地往前院跑。
經過東廂房時,我看見兩個士兵拖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出來,那是我親手塑造的“公主”。
“放開我,我是祁明遠,我是易容師。”
父親用公主的聲音尖叫著,聽起來活像個瘋子,“那個賤胚子把我變成這樣,祁嫋,祁嫋你給我出來。”
領頭的叛軍將領甩了他一耳光:“閉嘴,再胡言亂語割了你的舌頭。”
我躲在廊柱後冷眼旁觀。
前世這個時候,我正被父親推出去,說著幾乎相同的話,換來的是同樣的耳光。
多麼諷刺的輪回。
4
“將軍,這裏還有個侍女。”
一個士兵突然指向我們。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麵上不顯。
將領大步走來,銳利的目光在我和林昭華之間掃視。
“你們是誰?”
“奴婢是祁府的繡娘。”
我低頭行禮,聲音恰到好處地發抖,“這是奴婢的妹妹小荷,她.......她是個啞巴。”
我暗中掐了林昭華一把,她吃痛卻不敢出聲,隻能拚命點頭。
將領審視了我們片刻,突然伸手扯開我的衣領,確認是女兒身後,大喝一聲:
“帶走。”
接著他朝身後士兵示意,“公主需要侍女伺候。”
就這樣,我和林昭華作為“公主”的貼身侍女被押上了同一輛囚車。
父親被鐵鏈鎖在車中央,那張與公主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是血汙。
當他看見我時,眼中爆發出驚人的恨意。
“是她,就是她害我。”
他掙紮著指向我,鐵鏈嘩啦作響,“她才是真正的......”
我早有準備,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搖晃的身體,看似關切實則狠掐他後頸的穴位:“公主殿下受了驚嚇,開始說胡話了。”
將領不耐煩地揮手:“給她灌點安神湯,別死在路上。”
苦澀的藥汁灌入父親喉嚨時,我們的目光短暫相接。
他眼中的震驚與絕望如此熟悉,就像前世鏡中的我自己。
我對他微微一笑,用隻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
“爹爹,信仰的滋味如何?”
囚車在顛簸中駛向叛軍大營。
我冷眼看著父親被拖下車,像塊破布一樣扔進主帳。
帳內很快傳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們開始審問了。
“你......你父親.......”
林昭華在我耳邊顫抖著開口。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想活命就管好舌頭。”
借著火光,我看見她眼中滿是恐懼,“記住,現在你才是冒牌貨。”
夜半時分,一個年輕將領帶著小隊人馬從我們營帳前經過。
我立刻認出那是裴雲川。
前世他曾在刑場上看過我一眼,那時他眼中是我不理解的憐憫。
如今他穿著叛軍服飾,但腰間玉佩卻暴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是前朝軍隊安插在隊伍裏的暗樁,
也是我重生後,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機。
我知道,這個機會我無論如何都要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