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為我洗了頭發。
村子裏窮,一人也就一兩身好衣服。
我將姐姐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穿在身上。仿佛我就是她,對著水缸裏的倒影模仿著她的神態。
我規規矩矩的將每一粒扣子扣到最上麵,遮住一身的傷疤。
我媽拿著梳子,給我編的頭發。
一會兒喊我小雲,那是姐姐的名字。一會兒喊我小雨,那是我的名字。
神誌不清地碎碎念著:
“小雲,媽媽的寶。快快長大。”
“小雲,下手一定要狠一點。”
“記得把這群畜生的手筋腳筋全部挑斷,鮮血橫流。跟你爸一樣,癱在地上爬來爬去,媽才算甘心。”
......
她倚在門邊,似哭似笑地揮揮手,送別我離開。
“小雨,媽對不起你。”
我露出溫柔羞澀的笑,像極了姐姐,提醒道:
“媽,你認錯人了。”
“我是小雲。”
我拿著鐮刀,來到了村長的辦公室。
現在是秋收的季節。村裏是集體工分製,村長負責劃分地區。每個人都要在他這裏上工,幹相應的活,才有東西吃。
村長念過書有文化,是從山外麵來的人。
無論從當年還是到現在,始終都沒有因為赤腳鬼的事情對我們家多說過什麼,但終究是力竭,不能在族長手裏保下我們這一家的安生。
我剛一抬腿進門,村長的目光就直直的盯著我。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鐮刀。
他隻是站起身子,安慰我道:
“回來了就好。”
“我已經寫信給外麵了。等到省城裏派人來駐紮。有人來強行管理,村裏的亂象就會好很多,會再有人欺負你們了。”
“你再回去休息兩天,就兩天。棉花地裏不著急上工。”
但我無聲地躲過了他的安撫。
學著我姐姐那樣,露出靦腆的笑容說道:
“沒事,村長。村裏這些事,很快就會好的。”
“你信我,很快。”
“我要去上工了。”
村長看著我的臉,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去吧,好孩子。”
我彎著腰,在棉花地裏勞作。將工分的筐裝滿,直到那道不懷好意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投下一道陰影,尖酸刻薄的語氣在我的耳邊響起:
“賤貨,你怎麼還沒死啊?紅霞姐讓我喊你過去!”
“正好,這筐棉花就拿去給我上工分。”
我知道,我等的人來了。
說我是赤腳鬼的張仙姑女兒,霸淩我姐姐的人之一,族長女兒張紅霞的小跟班,張玉芬。
還沒等我回頭,張玉芬站在田埂上一腳踹上我的背。
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
“聾了還是啞了,跟你說話呢!”
“還不快跟著我走!”
“紅霞姐最近研究了個新玩法,拿著皮鞭子沾點鹽水把你這個賤貨抽死。你要再敢給村長打小報告,就不是打癱你爸那麼簡單了,我們直接帶著人勒死你那個禍害的媽!”
我從棉花地裏爬了起來,回過身朝著張玉芬笑著。
“你說話真的很不好聽,真應該找點東西塞住你的嘴巴。”
張玉芬看著我詭異的笑,有些不寒而栗。
還是強撐著底氣,揚起手罵道:
“賤貨,還敢說我。”
“你是個什麼東西,不然信不信我一巴掌......”
啪!
她還沒說完,一巴掌被我打落在地。
她立馬踉蹌爬著起身,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罵道:
“你要死啊!”
“你信不信我他媽跟張紅霞一起淹死你這個狗娘養的,你還敢打我!我看把你爸打癱瘓都是輕了,就應該把你們全家打到像狗一樣爬......”
張玉芬的話頭突然頓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麵目驚恐。
因為我身後緩緩掏出了一把鋒利的鐮刀,朝她逼近。
臉上的微笑在此刻格外猙獰慎人:
“像你這麼多話嘴巴又賤的人。”
“最適合做成稻草人。”
她渾身止不住地戰栗,腿腳發軟地向後挪動著步子,聲音顫抖著問我:
“你......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