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京兆府尹,林瓊華淡聲道:
“趙大人,沒見過誠王?”
趙財良嗬嗬笑了兩聲,“下官上任不過一月有餘,未曾有幸,見過誠王。”
長長的哦了一聲,林瓊華意味深藏笑了一聲。
“趙大人,審案更重要。”
“先審案,咱們再論此人的罪過。”
“好的好的。”
趙財良落座,又是一記驚堂木。
拍的林瓊華,連喝茶的心情都沒了。
一驚一乍,心煩意亂。
那驚堂木,本是為了震懾犯人所用。
現在,倒成了驚嚇所在。
“你說李翠蘭是冤枉的,可有實證?”
“有有有!”
季承霖連忙打開隨身包袱,從中掏出一顆頭骨。
頭骨森白,骨縫連接處似彎曲蜈蚣,紅褐色的紋路,讓人頭皮發麻。
季承霖捧著頭骨就要上前。
被衙役給攔了下來。
京兆府尹亦是連連揮手,一臉嫌惡。
“離我遠點,臭死了!”
經過醋和酒的熏製,加上屍體腐爛。
頭骨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異味。
相對於一個個捂鼻退後的衙役,林瓊華卻是淡然處之。
在屍山血海裏過了三年。
再難聞的氣味,也不過爾爾。
對於他們的嫌棄,季承霖也不孬。
作為法醫專業的學生,普通人看到屍體的表情,他早就習慣了。
捧起頭骨,將頭頂部位的一處裂痕展示出來。
“你們看,頭骨這裏有裂縫,說明此人是被鈍器擊打至死,並非溺亡。”
“李翠蘭當時因為采藥從山上滾下來,斷了雙腿。”
“且她沒有丈夫高大,又如何能用鈍器擊打他的頭部?”
衙役捂著鼻子,上前查看頭骨的裂痕,不禁心生疑惑。
“奇怪,當年仵作驗屍時,並未發現頭頂有傷啊......”
“你確定,這顆頭骨是李翠蘭丈夫的嗎?”
見他有所懷疑,季承霖瞬間炸毛。
“懷疑我的專業,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我親手刨的墳、挖的頭骨,豈能有假!”
一聽他親手刨的墳,衙役俱是瞪大了眼眸,似在說:
這人果然是瘋子!
“這......”
趙財良猶豫片刻,瞥了眼堂下默默喝茶的林瓊華。
心裏有了主意。
“來人,傳喚李翠蘭上堂!”
等了片刻,就見一名衣衫襤褸的婦人被拖上了堂。
望著她空蕩蕩的褲腿,林瓊華瞬間皺眉。
李翠蘭趴在堂下,渾身散發著惡臭。
抬頭望去,雙眸空洞,宛若一具行屍走肉。
“民婦李翠蘭,拜見大人......”
季承霖毫不嫌棄,忍著屁股的傷,緩緩彎腰。
為她整理好頭發,露出麵黃肌瘦的臉。
“我是你兒子請來為你翻案的。”
“我找到你丈夫的頭顱,可以證明,你丈夫是被打死的,而非溺亡。”
“你是無辜的。”
關押多年,不見天日的陰暗牢獄,讓李翠蘭神色恍惚。
恍然聽見自己是無辜的,李翠蘭不由呆呆的出神。
見她一動不動,季承霖皺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翠蘭,聽到了嗎?”
“你是被冤枉的。”
“嘿,醒醒!”
季承霖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人不會被關傻了吧?
這一推,讓李翠蘭瞬間驚醒。
隨後,捂臉痛哭。
痛苦壓抑的哭嚎,似要將這幾年的冤屈,全部發泄出來。
望著嚎啕大哭的李翠蘭,林瓊華垂下眼眸,不知在琢磨什麼。
待案件審理結束之後,已經到了晌午時分。
李翠蘭無罪釋放,當堂釋放。
但礙於凶手尚需調查,她暫且不能離京。
李翠蘭被送出來時,她的兒子正在外麵焦急等待。
母子二人時隔多年的初次見麵,便是抱頭痛哭。
遠遠看著母子二人,季承霖忍不住伸手抹淚。
“太好了,他們母子,終於能團聚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
季承霖的眼淚瞬間踩了刹車,回頭看她。
見他一臉懵懂,林瓊華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誠王。”
“這幾日,宮裏宮外都在找你。”
“你若再不回府,隻怕陛下要出動禦林軍了。”
屆時,那些文官可要給她扣一頂——
窩藏誠王的罪名了。
“我,能不回去嗎?”季承霖呲牙一笑。
在她身邊,自己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
最後,大白牙在林瓊華挑眉的動作下,乖乖收了回去。
季承霖一聲不吭爬上了馬車。
等到他們來到誠王府時,就看到裏三圈外三圈的禦林軍。
林瓊華眸光一閃。
宮裏來人了。
捂著屁股,季承霖好不容易才下了馬車。
幾乎是剛下馬車,一群人就擁了上來。
“王爺!”
“王爺,你可算是回來了!”
“快!稟告娘娘,王爺回來了!”
娘娘?
林瓊華一挑眉,立馬回過味來。
難道,是誠王的生母,萬貴妃?
是了,一定是她。
禦林軍隻聽陛下調遣,此刻出現在誠王府外,除了陛下就是萬貴妃。
陛下若出宮,宮裏必有消息傳出。
所以,隻能是萬貴妃。
萬貴妃自小就將季承霖捧在手心裏。
尤其是在當上太子後,更是寵愛至極,有求必應。
可以說,原主季承霖沒踏上昏君的道路,也虧了他意誌堅強。
過度寵溺,同時也說明,萬貴妃是個大麻煩。
怎麼解釋她和季承霖在一起?
又怎麼解釋他屁股上的傷?
幾乎是瞬間,林瓊華轉身就走。
季承霖預測了她的動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別走,我怕。”
季承霖濕漉漉的雙眼望著她。
那個萬貴妃,每次一見他就紅著眼珠子,說什麼虧欠了他。
如此濃烈的母愛,他實在是承受不住。
總覺得,自個兒是鳩占鵲巢的賊。
“萬貴妃還能吃了你不成?”
林瓊華猛地甩開他的手。
“有空,我來看你,給你捎好吃的。”
“我......”
不等季承霖說話,一道清亮的嗓音從府內傳出。
“福華縣主,怎這就要走了?”
“既將我兒送了回來,該進府喝杯茶才是。”
“不然傳了出去,要說我們母子不懂得待客之道了。”
背著身的林瓊華狠狠閉了閉眼。
得,走不成了。
回身之際,臉上端著恭敬的笑。
“臣女,拜見貴妃娘娘。”
萬貴妃站在台階之上,垂眸望向並肩而立的二人,有一下沒一下摸著懷裏的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