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回到尚書府時,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尚書夫婦倆早已等候多時,人一到,就圍到季嫿身邊打聽她這一天過得如何。
“眼睛怎麼紅紅的?”
季嫿瞥了眼季錦眠,夫婦倆麵色一沉,直接朝季錦眠發難:“是不是你給嫿兒委屈受了?”
季錦眠無語的內心直翻白眼,這夫婦倆心根本上偏著長。本以為又要費口舌爭辯一番,誰曾想季嫿破天荒的主動解圍:“先別管她了,爹,娘,我有事跟你們說。”
季連山直接瞪了眼季錦眠:“愣著幹什麼?還不回你自己院子待著。”
“是。”
季錦眠眉眼低垂,懶得計較,轉身就走。
她猜季嫿現在慌了神,忙著跟尚書夫婦商量得到三皇子妃的對策,沒空針對她。
事實也確實如此。
季錦眠一走,季嫿就把夜遠澤跟何采薇的事跟夫婦倆說了。二人始料未及,處在原地怔了好半晌。
“怎麼會?三皇子不是向來對你情深意重,又怎麼會跟那相府千金糾纏不清?你們吵架了嗎?”尚書夫人一時無法接受打擊,抓著季嫿的手各種追問。
季嫿被她攪得心煩意亂,季連山也聽得煩躁,“現在爭論這些有什麼用?當務之急,是如何保住她和三皇子的婚事,不能被人搶了去!”
為了搭上三皇子這條線,季連山籌謀許久,在朝中早已是三皇子一派。夜遠澤若不能娶季嫿,那季嫿以後算是完了。
她斷然不可能再嫁給其他皇子為正妻,自己也無法中途跳船,支援其他皇子。易主而伺的人,即便換了新主,也基本不會得到完全信任。
越深想,季連山背後越冷汗涔涔,自己籌謀許久,到頭來注定要落得一場空嗎?
他不由看向季嫿,眼中摻雜了些怒其不爭的恨意,“我們費心為你籌謀,讓你好好把握三皇子,你怎麼連個男人都留不住!”
“季錦眠才回來都能俘獲淵王芳心,你卻連到嘴的鴨/子都能讓他飛了,早知如此還不如......”
“老爺!”尚書夫人火急火燎打斷了季連山接下來傷人的話,連忙去看季嫿,卻見她早已經淚流滿麵,悸哭不止,“爹爹是後悔把姐姐獻給淵王了嗎?若是姐姐,定然收得了三皇子,當的了皇子妃,甚至皇後是不是?”
向來乖巧懂事的女兒,居然敢大聲頂撞他,季連山當即沒了好臉色,“你以為在你跟誰說話?”
巨大威壓鋪天蓋地席卷過來,季嫿臉立馬白了幾分,意識到真讓季連山動怒了,她當即跪下認錯,淚如雨下,“爹爹息怒,女兒就是一時急糊塗了才衝撞了你。我已經想好了對策,隻要先何氏女一步得到三皇子,皇子妃的位置必然還是我的。”
季連山臉上慍怒消減幾分,“你打算怎麼做?”
這時,外頭傳來小廝來報,“老爺,三皇子來了。”
......
三皇子被領去了季嫿院子,看著緊閉的房門和屋裏燭火倒映出的俏麗人影,他敲了敲門。
“嫿兒,是我。”
屋裏傳來委屈幽泣聲,像羽毛一樣在他心尖上撓癢癢。
“你不是有了何小姐,又來我這裏做什麼?”
這話問的夜遠澤喉口一凝,分明是她在淵王府時,趁著四下無人期期艾艾說了句“我等你”,還有分別時如泣如訴的可憐眼神,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怎麼這會兒反倒質問起他來了?
知道她在意自己,夜遠澤也有意哄著,“什麼何小姐,那都是母妃逼我去接的,我身不由己。”
“好嫿兒,把門開開,讓我看看你。今日可傷心了?”
門卻始終緊閉,屋裏傳來季嫿嬌媚的怨怪,“我傷不傷心,與你何幹?你隻管去管著那何小姐便是,管我做什麼?”
夜遠澤皺了皺眉,難得他肯屈尊降貴過來哄,季嫿卻處處矯情發難,讓他有些失了耐心。
“我為著真心才過來找你,你若句句帶刺,非把我拒之門外,那我走便是。”
“按你說的,卻找那何小姐。”
他故作轉身,才行幾步,身後的門突然開了,季嫿急匆匆撲上來,嬌柔的身軀緊緊貼著他的背。
一縷幽香飄入夜遠澤鼻腔,是以前從未聞過的味道,香氣襲人,讓人念念不舍。
夜遠澤輕嗅了幾口,身體輕飄飄的恍若置身雲間,身後貼著單薄布料傳來的溫熱,讓他心口發熱,心猿意馬。
季嫿嬌媚的聲音柔中帶甜,像浸染了蜜糖,三分委屈,七分撒嬌,萬般風情。
“遠澤哥哥,你當真要走?你心裏沒有嫿兒了嗎?”
“怎麼會?”
夜遠澤回過身安危她,然而就回眸這一眼,便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她隻穿著一件單薄裏衣,發髻也放了下來,烏發如瀑布般靜靜垂於身後,看上去嫻靜又溫婉,讓人心生憐愛。
月光姣姣,美人如斯。
夜遠澤有些走不動道,環顧了眼院子,喉嚨微滾:“外頭風大,莫要著涼,我同你進屋解釋好不好?”
季嫿嬌羞的點了點頭。
屋中香甜氣味更加膩人,隨著房門被關上,一整夜,季遠澤再也未曾出來過。
翌日——
丫鬟的尖叫聲打破清晨的安寧,夜遠澤從夢中驚醒,看到手臂上枕著的季嫿,瞳孔顫了顫。
季嫿亦恰如其分睜開眼,清澈如林間小鹿的眸子撞進夜遠澤眼裏,給他會心一擊。
夜遠澤短暫失了神。
季嫿又驚訝又羞紅了臉,須臾,淚珠便滾落下來。
“完了,遠澤哥哥,爹娘要是知道一定饒不了我的。”
她越哭越傷心,夜遠澤心亂如麻,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淩亂腳步聲,他當即大驚失色,手忙腳亂穿衣服。
但晚了,尚書夫婦火急火燎闖進來,見到床上一幕,雙雙眼前一黑,身形踉蹌。
身後的丫鬟急匆匆攙扶住了他們倆。
夜遠澤自知理虧,在他們發難前,已經脫口而出,“季尚書,此事是我不對,我定會對嫿兒負責到底!”
季連山卻怒氣難消,憤怒看著他,“三皇子。老臣自認為對朝廷盡心竭力,對你忠心耿耿,嫿兒從小被我養在膝下,悉心教導。不為她將來大富大貴,隻想她安然喜樂,將來尋覓個好人家,為人正妻過安穩日子。可是你,你......”
他氣得直發抖,後麵那些話似乎顧及著顏麵說不出來,一雙虎目怒視著夜遠澤,恨不得從他身上剜下塊肉來。
“爹,女兒是自願的,您別怪遠澤哥哥。”季嫿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哭得可憐。
尚書夫人直罵她糊塗,搬出禮教指責,季嫿磕著頭,“若是爹娘不肯原諒,嫿兒便隻有以死謝罪了。”
說罷,她便要撞柱,夜遠澤下意識把人攔住,季連山也是一番緊張,憤怒又無奈之色。
到最後,鐵青著臉,憋出一句話來——
“臣與你無話可說,老臣這就去見聖上,向他討個公道!”
夜遠澤頓時六神無主,讓父皇知道了,那還得了?!
“尚書大人留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意娶嫿兒作正妻,負責到底!”
季連山勉強停住了步伐,回過頭來看他,“你真願意負責?”
夜遠澤當下顧不得其他,滿腦子都是先安撫住季家人再說。
“對,我願意!”
......
下午,賜婚的聖旨就送到了尚書府。
通傳的小太監先一步到季家通知提前準備,季錦眠也被安排著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到時,一家人早已經齊聚前院,等待接旨。
季嫿打扮的尤其華麗,珠翠滿身,麵上含笑,春風得意的緊。
見季錦眠過來,微微斜睨了她眼,話裏透著譏諷,“姐姐來了。”
季錦眠蹙了蹙眉,季嫿的事尚書夫婦倆雖對外封死了消息,可這等沒臉麵的事哪裏瞞得住自家人?
季錦眠知道他們所做所為後,心情複雜萬分。季家竟淪落到了如此地步,需要出賣一個女兒家的清白討好換取一個皇子妃。
沒名沒份先獻了身,做出這等自輕自賤的事,季嫿不以為恥也就算了,還在這裏高興什麼?
看著眼巴巴盼望著的尚書夫妻倆,季錦眠隻覺得悲哀,內心悲涼。
她的眼神太過直白,一下子刺到了季連山。
他當即臉一沉,陰狠地剜了眼季錦眠,“別忘了你也是季家人,管好你的嘴!要是讓我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眼瞧著宣旨的太監儀仗來了,季嫿連忙拽了拽季連山袖子,“父親,她就是要嫁給王爺不平衡,見不得我好,管她做什麼?高公公來了,咱們快準備吧。”
季連山瞪了下季錦眠,很快領著妻女和奴從跪下。
眨眼間,高公公已經捧著兩道聖旨過來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乾坤定序,陰陽和合,乃成家國之本。
今有淵王景淵品行端方,才德兼備;尚書之女季錦眠,溫良恭儉,蕙質蘭心。二人年歲相宜,門第相稱,實為天作之合。茲特賜婚配,擇吉日完姻。
望汝二人同心同德,琴瑟和鳴,上承宗廟之禮,下啟家室之昌。 ”
“另有季氏二女季嫿,品貌非凡,特納為三皇子側妃,擇吉日與皇子妃何氏及側妃季氏一同入府。欽此。”
“淵王妃,側皇子妃,接旨吧。”
季嫿小臉煞白,猛地抬起頭,“這不可能!為什麼我不是三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