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羌民風寬和,並不在意女子的貞節,當今王後亦是二嫁之身。
這一世我已然失身給了沈硯辭,嫁去北羌便是最好的選擇。
也為了徹底遠離他。
小產之後,我休養了整整一個月沒有見人。
直到梨花初上枝頭的那一日,沈硯辭來了。
他緊緊牽著一個粉裙嬌俏的美人,杏眼桃腮,雲鬢含羞,正是江嫣落。
“我是公主的授業師傅,從今往後,便不再繼續傳授公主了。”
沈硯辭微微勾唇,“阿黎,這是你師娘,我已經去求了陛下賜婚,很快我們便要成婚了,特地來讓你熟悉一下。”
那美人紅著眼走近了一步,怯怯道:
“公主殿下,臣女知道你心裏苦,很多事隻能說與沈郎一人聽,今日敞開心懷說一說,也算解去執念,以後,他便是我一個人的夫君了。”
聲音很輕,卻無一不是在宣示主權。
我忽然輕笑,隻定定望向沈硯辭,“本宮已及笄開府,太傅以後,還是稱呼我公主殿下吧。”
沈硯辭愣了一瞬,“臣來辭別公主殿下,希望能飲一杯薄酒。”
侍女在涼亭備好酒席,我坐在主位,看著沈硯辭小心翼翼地扶著江嫣落入座。
席間,他提起手中的紅柳木食盒。
“嫣落她......知道公主殿下愛吃禦膳房的茉莉餅餌,特意學了做來,不知道合不合公主的口味。”
我拈起一枚餅餌,眉頭一皺,並沒有吃下去。
我天生嗅覺比別人靈敏,很快便察覺到裏麵混合了大量的紅花粉。
紅花可以讓女子見紅血崩,從而失去生育能力。
抬眸看向江嫣落,她正一臉期待地望著我,眼中卻閃過一絲陰毒。
我將點心放回盤中,推到她麵前。
“既然是江小姐親手所做,不如你先嘗嘗?”
江嫣落臉色瞬間慘白,沈硯辭見狀皺起眉。
“公主這是何意?嫣落一片好心給你做的糕點,你不要不領情。”
“我隻是覺得,”我打斷他,“既是待客之道,主人理應先嘗。還是說,江小姐做的這點心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空氣驟然凝固。
江嫣落僵持片刻,她終是顫抖著伸手拿起一塊餅餌,閉眼咬了一小口。
可很快,江嫣落便難以抑製的嘔吐出來,樣子極其難受。
“夠了!”
沈硯辭忍無可忍,怒目瞪視著我。
“嫣落近日腸胃不適,你還逼迫她吃甜的,你這不是存心要她難受嗎?”
他不顧滿院下人,毫不猶豫揚手甩給我一巴掌。
“你明知道我不會娶你,還如此傷害嫣落,我今日就告訴你,我心中隻愛江嫣落一人,就算你脫光了站在我麵前,我也不會有絲毫妄念!”
我臉上火辣辣發燙,隻覺得天旋地轉。
前世那種侮辱與窘迫感如潮水般湧來。
他知道如何羞辱我最痛,如針紮般刺在我的心臟。
滿院下人竊竊私語,隻因我從前是個不得寵的聾啞公主,無一人敢替我出頭。
“楚黎,還不快給你師娘道歉!”
江嫣落弱弱地拚命搖頭。
“硯辭哥哥,公主殿下她必然不是有心的,我從她身邊搶走了你,她對我多有戒備,苛責發泄也是情理之中......”
沈硯辭不依不饒,抓起我的手,刻意讓我失去守宮砂的小臂示於人前,痛得我驚呼出聲。
“沈硯辭,你放肆,放開我!”
可他的手卻抓得更緊,江嫣落紅著眼圈。
“硯辭哥哥,你別這樣,公主殿下她,她可能隻是心裏難過......”
“難過?”沈硯辭嗤笑,目光如冰刃般刺向我,“她有什麼資格難過?一個心思歹毒、不擇手段的人,也配談難過?”
我渾身發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維持住麵上的平靜。
“沈硯辭。”我嗓音微啞,“你說我心思歹毒,可曾親眼見過我害人?”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帶著壓抑的怒意:“還需要親眼所見?及笄禮那日,若非嫣落沒有喝那壺酒,如今身敗名裂的就是她!”
我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人生生撕碎。
原來如此,原來他竟以為,那杯酒是我為江嫣落準備的?
我忽然低低笑了起來,連聲音都在顫抖。
“你口口聲聲說我歹毒,可曾想過,那杯酒......原本是江嫣落要給我的?”
重來一世,我第一件事就是暗查及笄禮的事,才發現當初在宴會的酒水裏下藥的,正是江嫣落。
隻不過,她是偷偷下在了我的酒裏,想讓我當眾出醜,卻不曾想,當日我身體不適不宜飲酒,就把酒敬給了沈太傅。
他瞳孔驟然一縮,還未開口,江嫣落卻已驚慌失措地撲進他懷裏,淚如雨下:
“硯辭哥哥,你別聽她胡說,我怎麼會害公主呢!”
沈硯辭下意識攬住她的肩,看向我的眼神越發厭惡:“你不過是嫉妒嫣落搶走了我,才蓄意構陷罷了,還要編造多少謊言?”
我望著他無條件護著她的神情,忽然覺得可笑至極。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我教習公主三年,傳道授業,更應該教公主明事理,懂是非!”
沈硯辭步步逼近,那雙昔日令我沉迷的眼睛裏,如今滿是厭惡。
我退後幾步,隻覺得眼前一黑,失足墜入荷花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