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裴家老宅時,客廳裏已是一派溫馨。
裴母親自下廚,端出一盤盤精致的菜肴,滿臉和善地招呼她:“雲渺,快來坐。”
黎雲渺剛坐下,裴父就淡淡開口:“雲渺,過去的事情我們不追究了,孩子的事你有你的想法,我們尊重你的決定。”
她端起水杯的手微微僵住。
裴母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話裏話外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暗示:“晚妤身體不好,她的孩子生下來,你來養,外麵人也挑不出你的錯,我們也能接受你自己的選擇,不生孩子也沒關係。”
黎雲渺心中湧起一陣陣厭惡,胃部泛起酸意。
所以這場年夜飯,隻是裴父裴母為了給薑晚妤撐腰搭的戲台子。
“爸媽,渺渺累了,我陪她上樓休息一下。”裴彥庭見她臉色不好,連忙岔開話題。
她站起身,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散散心。”
她踏上樓梯時,隱約聽到裴母的聲音:“這孩子脾氣太倔,彥庭你得多勸勸她,畢竟晚妤那麼懂事,咱們家也能不虧待她。”
黎雲渺在露台上呆坐片刻,夜風吹拂著她的長發,讓她稍微緩和了些許壓抑。
可她剛起身轉過身體,薑晚妤柔軟的聲音便響起:“渺渺姐,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黎雲渺懶得與她爭辯,淡然地錯開目光,卻在擦肩而過時,薑晚妤突然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你做什麼——!”
黎雲渺身體失重,翻過欄杆時,清晰地看到薑晚妤迅速坐在地上,裙擺下暈開一大片鮮紅。
“啊——彥庭,救我!”
薑晚妤淒厲的尖叫劃破夜空。
黎雲渺重重地摔落在樓下花園的草地上,渾身劇痛。
她迷蒙的視線中,隻看到客廳的人迅速圍攏在薑晚妤身邊,裴彥庭滿眼焦急,眼裏隻有薑晚妤一個人。。
“晚妤!你怎麼樣?”裴母的聲音充滿驚惶。
薑晚妤捂著小腹,眼淚簌簌:“是渺渺姐,她推我下樓......我沒想到她會這麼恨我......”
“她現在在哪?!”裴彥庭臉色鐵青,顯然不是關心,而是要找她算賬。
薑晚妤隻是抽噎著:“寶寶,我們的寶寶......”
黎雲渺像折了翼的蝴蝶,摔在花園裏直不起身。
她仰麵躺著,冰冷濕軟的泥土貼著後背,眼前是一張張熟悉卻陌生的臉,從陽台上俯視著她,圍著薑晚妤噓寒問暖,七嘴八舌地喊著傭人:“快!把晚妤扶進去,小心點,她懷著孩子!”
裴母站在陽台,皺眉冷聲:“沒娘教的就是小家子氣。”
有傭人低聲附和:“您當初就不該慣著少爺讓她娶她,門不當戶不對的。”
黎雲渺感覺心像是被人放進冰水裏攪著,痛的近乎麻木。
眼淚控製不住從眼角淌出來,她艱難地掏出手機,自己撥打了急救電話。
直到看到醫護人員的擔架,她才敢鬆一口氣,閉上眼睛稍作休息。
到了醫院,護士幫她處理著傷口,潔白的病房裏一片安靜。
她微微動了動身體,發現痛感已經緩解許多,隻剩下一點酸麻。
醫生進來檢查後微微一笑:“黎小姐,您運氣很好,掉進花園的泥土很鬆軟,沒受什麼嚴重傷,就是需要多休息。”
黎雲渺苦澀地揚了揚唇。
裴彥庭推門而入,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歉疚和關切:“渺渺,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吧?要不要再檢查檢查?”
他拉過椅子坐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歉:“抱歉,我應該早點發現你的。”
黎雲渺木然的看著他,沒作任何回應。
病房忽然又被推開了,護士在門口提醒道:“裴先生,薑小姐說她肚子疼得厲害......”
裴彥庭明顯遲疑了一下,黎雲渺卻忽然笑了,抽回手道:“你去吧,孩子更重要。”
“渺渺?”
“我想開了,畢竟,孩子是你的。”
裴彥庭看著黎雲渺,她的眼睛幹幹淨淨,他心裏卻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但護士已經在催了,他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停住腳步:
“等她生了孩子,我就讓她離開,到時候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
“嗯,”黎雲渺彎起眼睛。
裴彥庭見她像過去一樣笑起來,隻當她終於被自己哄好,放心的跟護士走了。
“再見。”門關上的刹那,黎雲渺說出了後半句,聲音低不可聞。
裴彥庭,再也不見。
......裴家,再也不見。
她終於不再期待他回頭,也不再奢望他的偏愛。
黎雲渺深吸一口氣,嘗試下地,發現有些酸痛,但還可以忍。
她撥通了黑色頭像的號碼:“我準備好了,現在就走。”
掛斷電話,她解脫般笑起來,眼淚卻一顆顆砸在手背上。
從今往後,祝你們一家三口,平安喜樂。
她披著單薄的衣裳,逆著月光走進夜色中,背影清冷而決絕,灑脫得像從未眷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