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我被小區保安騷擾,我媽反手給了我一巴掌。
“自己穿這麼短的裙子不檢點,還想把事情鬧大嗎?你不要臉,我還要!”
我被診斷出創傷後應激障礙。
每晚都會驚醒尖叫,頻繁傷害自己。
在我又一次控製不住拿頭撞向櫃子時,我媽披著外套,看著我怒吼。
“你有完沒完!”
“你沒本事上清華,那我就讓其他人上清華,沒空跟你瞎折騰,盡耽誤事!”
第二天,她將清北苗子當做女兒一樣疼愛,
而我,則被無情的丟在十多年未見的爸爸家門口。
傳聞中刻薄尖酸的後媽,伸出半個頭好奇看我,
“一個字都不肯說,你是啞巴嗎?”
1
鐵門被重重的推開,燙著卷毛頭的女人探出頭來,上下打量著我。
“你就是安寧吧,我是趙姨,你媽說了,你來住一段時間。”
我局促的低著頭,雙手攪弄在一起。
十多年沒見,我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突然出現在他們平靜的生活中。
餘光中,我看見整潔,幹淨的屋子,
窗簾是暖黃色的,沙發是奶白色的,客廳很小,布置的卻格外溫馨。
“進來吧,”趙姨等不到我出聲,直接將我拉了進去,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廚房。
“你坐著,沈居安陪你聊會,我還在炒菜,等會就吃飯了,”
沈居安。
我才看見,電視機前坐著一個男孩,
他原本坐在餐椅上,看到我進來後立刻起身打招呼,看起來比我還要拘謹。
“安寧姐姐,歡迎你來。”
我張了張嘴,感覺喉嚨裏幹澀的厲害,半句話都吐不住來,隻能無助地捂著嗓子咳嗽。
男孩臉色一變,手忙腳亂的給我倒水。
看到他遞過來的杯子,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躲避了一步。
杯子頓時落在地上,清脆破碎。
我緊緊閉上眼睛,慌亂的心臟快要蹦出來了。
完蛋了。
剛來第一天就打碎了水杯,我媽說這個阿姨小氣又尖酸,我肯定要被羞辱一頓,然後被趕出去了吧。
果然,趙姨憤怒的從廚房拎著鍋鏟走出來,
“沈居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這杯子可是我今天二十塊錢新買的!”
我臉色發白,想解釋,她卻拿鏟子指著沈居安:“罰你現在下樓,去給姐姐買個新的水杯,要跟這個一樣的,粉色的斑點小狗!”
我低下頭,果然看到滿地的粉色的陶瓷碎片。
其中還有一塊是可愛的斑點小狗。
我咬唇,“不關他的事,是我......”
“好的老媽,我摔的,我去買!”沈居安沒有生氣,笑眯眯的衝我眨了眨眼睛,便拿著鑰匙下樓。
沈居安走後。
趙姨把狼藉的地麵收拾了,然後端菜上桌,
她拉著我坐下,或許是因為做飯的緣故,她頭上還有些細密的汗珠。
將菜朝我麵前推了推後,她有些猶豫的開口。
“安寧,這段時間你爸爸出差了,所以家裏就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你的事,你爸爸都告訴我了,那不是你的錯。”
“你的病,我去網上查了,如果你不介意,明天開始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我愣在原地,心情複雜,眼睛開始一點點濕潤起來。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麵對我的崩潰絕望,我媽永遠都是:
“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撫養長大,你在外麵就這麼丟我的臉?”
我哭著求她帶我去醫院看看。
她卻神色複雜的看著我:“安寧,你不要怪我,你的心理真的太脆弱了,一點都不像我的女兒。”
“現在是高考的關鍵時期,唐蕊是學校唯一的清北苗子,我必須把所有精力放在她身上。”
“你想去無病呻吟就去你爸家吧,別在這煩我。”
於是我就像個物品一樣,被我媽這麼拋棄。
而此刻,我看著麵前小心翼翼的女人。
我突然覺得,我媽嘴裏這個尖酸刻薄的阿姨,好像也不太一樣。
至少她沒有尖酸的罵我,而是說:不是你的錯,沒關係。
2
當晚,我睡在沈居安的房間。
看得出這個房間是倉促改給我的,雖然換上了粉色的床單,很多屬於沈居安的東西還沒來得及移出去。
半夢半醒時,我被手機的振鈴聲吵醒。
看到她的頭像,我心底下意識的生出一股煩躁,卻還是硬著頭皮接了視頻。
“媽,這麼晚了,什麼事?”
老房子的隔音都太好,我怕吵到隔壁的趙姨,刻意把音量減到最小。
可我媽的尖利的聲音還是穿過手機屏幕,直通我的腦門。
“沈安寧,我怎麼就養出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
“這是什麼,你告訴我,這是什麼?你居然偷偷看這種惡心的小說,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用盡一切手段拿到你的撫養權,早知道你這樣爛泥扶不上牆,我就應該把你扔在雪地裏自生自滅。”
隔著視頻,我媽把同學送給我一本言情小說撕了個粉碎。
最後還覺得不解氣,用高跟鞋狠狠地在地麵摩擦。
在這段自以為是的母愛裏,我感覺不到任何的信任和依賴,隻有習慣性的壓抑和絕望。
看著她憤怒失望的嘴臉,我聲音悶悶的開口:
“媽,這不是什麼惡心的小說,就是一本帶有言情性質的文學。”
我媽臉上的憤怒絲毫沒有消減:
“你看這種小說就是心裏變態,是不入流的女人才看的,怪不得那個保安隻騷擾你,不騷擾別人!”
這難聽的話猶如一把利劍不斷的刺激著我的耳膜。
在過往的十八年裏,我聽了太多這樣的話,隻能雙目無神的望著天花板,任由我的血脈至親用最刻薄的話侮辱。
我覺得自己喘不上氣,想要歇斯底裏的質問她: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想要不受控製的去用頭撞擊床沿。
可我忍住了。
我不想吵醒趙姨她們。
雖然隻來這個家一天,我卻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因為在這個家裏,有人會小心翼翼在意我的想法,會為了考慮我的感受,購買粉色卡通的杯子和被套。
最終,我隻是淡淡的說道:“媽媽,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要睡覺了。”
手機裏傳來毫不留情的掛斷忙音。
我深呼吸的兩口,終究是沒能控製住決堤的眼淚。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個熟悉的夢。
那天我因為答不出英語題,被我媽罰替全班值日。
掃完學校的落葉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我頂著饑腸轆轆的肚子走到家門口的保安亭,一雙油膩混雜著煙味和酒味的大手,並且我拉了進去,不停的撕扯我的衣服。
我拚命的尖叫,反抗。
好在小區的樓棟比較密集,住在旁邊一樓的叔叔阿姨們聽到動靜,拿著手機匆匆走了出來。
親眼目睹了我差點被侵犯的一幕。
有幾個熱心腸的叔叔看到後氣憤不已,當場摁著保安打了一頓,他們都說願意為我作證。
可我媽匆匆趕來後,隻是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誰讓你私自把校服裙子改這麼短的?小小年紀就學會勾引人了,真是不知道讓我省心。”
“你不回家站在這裏幹嗎?把事情鬧大了,別人會怎麼看我,趕緊回家去。”
我被推搡著回到家裏。
從小我媽就說我性格木訥,被她劈頭蓋臉一頓責罵後,我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會委屈站在原地哭。
我從來沒改過校服的尺寸。
是當時身為班委的唐蕊少定了一套,作為班裏最好的清北苗子,我媽不想讓她自責,就說我穿一套就行了。
於是這套校服伴隨我高中三年。
我長高後,校服的裙子比其他同學穿起來更短,但也沒有到很誇張的程度。
可她根本不願意聽我說,喋喋不休的指責堵住了我所有的解釋。
3
我又一次哭著從夢裏醒來,鋪天蓋地的絕望幾乎要將我淹沒。
鬼使神差般,我赤著腳走到了窗邊。
身後傳來一聲顫抖的呼喚:“安寧......”
我震驚的轉過頭,是趙姨那張熟悉的臉。
此刻,她的杏眼在昏暗的夜色裏似乎也閃過淚光。
“安寧,阿姨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可是人爭一口氣,你要是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放心,阿姨和你爸說過了,我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哪怕傾家蕩產,我們也會為你打官司,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但前提是,你要堅持下去。”
“你爸爸很想你,讓他看看,長大後的寧寧好不好。”
我突然哭出了聲,夾雜著這麼多年的委屈和心酸一並發泄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再醒來時,我身上換了幹淨的睡衣。
窗戶邊的椅子上,坐的是我那很久沒見麵,因為我的到來,提前結束出差的父親。
見我醒來,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開口,卻隻是慈愛的摸了摸我的頭:
“阿寧,爸爸和趙姨商量過了,以後你跟著爸爸住,好不好?”
我感受著爸爸手心傳來的溫度,有些恍惚。
從小我就聽我媽說,我爸是個極度不負責任的男人。
當時她已經懷孕有了我,我爸卻還是像豬油蒙了心一樣鐵著頭要離婚。
我從小跟著媽媽身邊長大,以為這樣窒息的母愛才是常態。
但現在,我好像明白為什麼當初我爸要不顧一切的離婚了。
吃早飯時,我爸和趙姨瘋狂試探我的想法。
“要是你覺得今年狀態不行,咱們就複讀一年,明年再去高考也是一樣的,複讀一年更有把握。”
“對,爸爸多掙點錢,就算咱們不高考,也能安穩的渡過後半生。”
吃早飯後,我無意間聽到趙姨和沈居安商量:
“本來媽媽答應過你的,你高考完送你一輛山地自行車的,但是現在,情況有變,你看你姐姐不是一直心情不好嗎?”
“山地車可以再等等,媽媽打算等高考結束,給你姐姐報一個出國旅遊的團。”
沈居安不假思索的聲音傳來:“好啊,那就給姐姐吧,高考過後我也可以勤工儉學的。”
“姐姐是女生,我們應該多照顧她。”
那一刻,我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巴掌打在臉上,心中劇烈交織的情感讓我頭腦變得清醒。
爸爸隻是普通的上班族。
趙姨在學校門口擺攤賣盒飯。
他們現在的房子,原本三個人住剛剛好,卻因為我的到來,讓沈居安住到了雜物間。
那裏麵隻有一個簡陋的小床。
可是從沒有人向我抱怨過什麼,也沒有人說我們為你付出了多少,你必須做到怎樣,才對得起我們的付出。
相比之下,受到一點挫折就一蹶不振的我,真的是太自私了。
現在我有支持我,理解我的家人,還有什麼是不能麵對的呢?
當天晚上,我便對著爸爸和趙姨宣布:
“我打算回學校上課。”
“我要參加高考。”
4
重回學校後,學校對我進行了一次小測。
我的底子本身就不差,從前隻是因為被我媽罵的多了,腦子遲鈍。
小測成績出來後,校長大手一揮,讓我去了新分的尖子班。
走進教室時,剛好是我媽的英語課。
看到我,她的眉頭深深皺起,臉上也浮現出疲憊的神色:
“你來幹什麼?”
“我在上課,有什麼事情給我發信息就可以。”
我掂了掂書包:“我不找你,我回來上課。”
聽到這裏,我媽的臉色瞬間不耐煩了起來,她將手裏的粉筆頭重重扔在地上。
“沈安寧,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搞特殊!以你的成績,怎麼可能進尖子班,你是不是求校長走後門了?”
我想解釋,可看到那張公事公辦的臉,大腦一片空白。
磕巴了許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
“不是走後門,是校長給我考試了,我考了滿分換來的。”
聽了我說的話後,我媽臉上的厭惡越發明顯,甚至臉上都多了幾分恨意,
她走下講台過拉扯我:“你以為你是誰,校長怎麼可能會為了你特意小測?你是我的女兒,你有幾斤幾兩我不知道嗎?每天就知道不務正業搔首弄姿,想著怎麼把裙子改得更短,小小年紀就知道去勾引人。”
“但凡你要是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學習上,我也不會對你如此失望。”
熟悉的下課鈴打響,前來打水,嬉戲的學生們都駐足看著這一場鬧劇。
“沈安寧,你什麼時候學會自尊自愛,再來問我叫媽吧!”
說著我媽就把我推出了教室門口,我摔在地上,連同手裏的書都散落在走廊,有路過的同學甚至不小心踩到。
我慌忙趴在地上,一本一本的將書抱進懷裏。
耳邊傳來學生的議論:“這就是何老師的女兒吧,沒想到何老師這麼公平公正,果然何老師的尖子班,也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
“我之前就聽何老師說,她的女兒是個撒謊精,肯定不是校長同意的。”
而我媽,此刻正站在教室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幕。
“沈安寧,收起來你所有的小心思,山雞就是山雞,你以為進了尖子班就可以變成鳳凰嗎?就可以讓我給你開小灶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的。”
“尖子班是我要帶著去衝清北的,絕不可能讓你這一隻老鼠屎壞了一整鍋湯。”
“如果你的女兒是山雞,那你又是什麼?”
身後驟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抱著書本,猛然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