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公失業的第一天，我跟他提離婚。

他委屈巴巴地說：

“我知道我現在沒用了，但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肯定能找到工作的。”

我沒有給他機會，直接預約離婚申請。

在我們準備去民政局那一天，婆婆就帶著一大幫親戚上門，

她怒氣衝衝地質問我：“我兒子這麼好的男人，就因為失業你就要離婚？”

1.

我轉頭看向周遠，沒想到他還把離婚這事宣揚出去。

他不自然地撇過臉，心虛地不敢看我。

難怪我說離婚的時候，他掙紮了一下就答應了，原來早就想好招數。

婆婆拉著親戚滿滿當當坐了整個客廳，她像尊大佛一樣坐在中間，率先開口：

“我兒子為這個家勤勤懇懇地工作，盡心盡力地撫養孩子，十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一失業就要鬧到離婚這個地步？”

“這年頭大環境這麼差，哪裏都裁員，路上都是失業的人，也沒見天塌下來啊！再說了，他工作這麼多年，休息一段時間都不行嗎？”

“結婚就是要互相扶持，一起渡過難關，怎麼到了你這裏，隻能同甘不能共苦，做人不能太自私！”

我瞪了一眼周遠，他結結巴巴地解釋：“昨天媽打電話，讓我們有空去她那裏吃飯，我說有事去不了，她就問什麼事，我隻好如實說了。”

婆婆更加生氣了，說：“要不是我問了，你們還想瞞著我離婚是不是？！”

我還沒說什麼，周遠的姑姑也忍不住開口了，說：

“本來是你們兩口子的事，但我在這裏說一句公道話。周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乖巧懂事品學兼優，學習上生活上沒讓任何人操一點心，畢業了就進了世界500強企業，一直我們家族這幫晚輩的榜樣。”

“後來他跟你結婚，一個月掙八千，每個月都主動轉七千五給你做家用，加班到家這麼晚還要檢查一遍女兒的功課，一有空就做家務，上哪找這麼好的男人啊？就因為被公司炒了要離婚，這未免也太無情了。”

嘴上說著要說公道話，實際上句句都幫著周遠，我剛想反駁，周遠的姨媽也開始幫腔。

2.

她清了清嗓子，頗為得意地說：“先不說那些條件，當初周遠剛畢業出來，就憑這張帥臉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倒追，他全都拒絕了，說要為未來的老婆守身如玉，目前還要以事業為重。”

“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我們都不滿意，特別是我同事侄女，知道這個消息在家哭了三天，但他堅持要和你在一起。你們準備結婚的時候，我姐可生氣了，覺得你配不上他，是他第一次忤逆我姐，非要娶你進門。你才能跟他結婚，現在才有這麼好的日子過。”

“做人不能太沒良心了啊！就衝這一點，你怎麼都是虧欠他的，要說離婚也輪不到你來提。”

這位更是蹬鼻子上臉，好像我嫁給周遠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一樣，我冷哼一聲：

“那現在我們離婚不更好，不耽誤你同事的侄女，最好讓她在民政局門口等，我們這頭領了離婚證，他們那頭馬上就能辦結婚證，你這麼熱心，不就是為了收個媒人費嗎？”

周遠姨媽熱衷給任何適齡大齡青年拉郎配，可不是單純熱心，就是為了中間的媒人費。要是哪對成了但給的錢少，她能說他們好幾年壞話。

姨媽氣結，赤著臉說：“你怎麼說話的！真不知道周遠看上你什麼！”

我反唇相譏：“我跟周遠平時是怎麼過日子的，你們根本不知道，不過是聽我婆婆在你們麵前炫耀兩句，就都以為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坐在稍遠處的周遠伯母幽幽開口，說：“雖然說平時大家都是關起門過日子，但有一點卻是大家都實實在在看在眼裏的。”

“這年頭誰家不是兩三個孩子的，就你一個嫁到我們家這麼多年，還隻生一個女兒，遲遲都沒生二胎，還不是這麼多年周遠一直擋在你前麵！”

“滿月酒那件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光是這點，你就沒有理由提離婚！”

3.

那時候我剛生閨女，按照當地習俗頭胎要擺滿月酒。

婆婆很不滿我生的是女兒，在酒席上拉長了臉，看著我女兒滿臉的嫌棄。

有朋友送了女兒一個銀質的長命鎖，長命鎖的鈴鐺搖晃，逗得女兒咯咯笑，大家紛紛誇讚小孩軟萌可愛，一片其樂融融。

結果婆婆立馬衝過來一把就搶走，惡狠狠地說：“一個丫頭片子要什麼長命鎖！這個留著給我侄子帶！”

我跟好友麵麵相覷，頓時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想幫我出頭，但又怕這個舉動會讓我在這個家更加難堪。

婆婆還喋喋不休：“要不是周遠堅持，這個滿月酒我都不想擺，生個女兒有什麼用，還嫌不夠丟人的！”

“你把她放到你爸媽那裏帶，快點懷二胎，最好生個大孫子出來，要是我們家香火在你這裏斷了，那你就是個千古罪人！”

周遠剛從衛生間出來，聽到婆婆說的最後一句話，立馬擋在我和女兒麵前，替我撐腰說：

“現在是男是女都一樣！楊悅生了個女兒我很滿意，生不生二胎全都看她的想法，她不想生沒有任何人能逼她。”

“媽，這是我們小兩口的事，我們有自己的打算，你就不要管了。”

婆婆沒想到周遠會在這麼多人麵前駁她的麵子，氣得差點站不穩，喘著粗氣指著我嚷嚷說：

“都是你把我兒子給教壞了！之前他那麼聽話，自從跟你結了婚，什麼都不聽我的，我上輩子這是造了什麼孽讓我有這種兒媳婦！”

當時那麼多親戚在場，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還讓周遠少說兩句，省得把我婆婆氣壞了。

後來，每次婆婆在多人場合一提讓我們生二胎，周遠就護犢子一樣把我和閨女攬在身後，氣得婆婆差點和周遠斷絕關係。

所以伯母才說，光憑這一點，我就沒理由和周遠離婚。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4.

他們一人一句攻擊我，周遠卻在角落低著頭一言不發，透過櫃子上的玻璃反射，我甚至看到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深呼吸一口氣，準備逐一反擊，這時候臥室門開了，女兒飛快地衝出來撲進我的懷裏，怯生生地看著客廳這幫親戚。

本來我是打算趁著女兒沒睡醒，趕緊去民政局離婚，結果臨時殺出一堆程咬金，現在都沒離成。

七大姑八大姨看到孩子更是來勁了，你一嘴我一嘴開始勸我：

“孩子還這麼小，你為了孩子好歹也想一想啊！周遠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啊，失業你就要離婚，孩子是無辜的，你怎麼忍心她還這麼小就變單親？”

“這年頭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不都是這麼過來了，失業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現在時代變了，也有不少家庭開始男主內女主外，照樣過得有滋有味的。”

“就是就是，周遠名牌大學畢業，也能在家好好輔導孩子功課，外麵請家教可不便宜，這不是又省下一筆嗎？”

我垂下眼捋了捋女兒的頭發，突然女兒轉過身，看著大家，似乎鼓起勇氣，脆生生地說：

“我支持爸爸媽媽離婚。”

這句話像深水炸彈，讓眾人瞬間變臉，很快大家指責得更厲害了，婆婆更是生氣：

“你看看你看看，生個女兒有什麼用？我兒子掏心掏肺地對她，結果他一失業，女兒都來要爸媽離婚了！”

她咬牙切齒說：“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娃！這個孩子沒救了！”

我摟緊女兒，不客氣地回懟：“照你這樣說，你也不是什麼好鳥，那你生出來的兒子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氣得婆婆衝過來就要扇我，被坐在兩邊的親戚拉住了，有人苦口婆心地說：

“孩子還小，不知道離婚意味著什麼，離婚對一個孩子的成長來說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周遠今年才35歲，要是離婚了肯定還會再找的，到時候就你一個人帶小孩，孩子就沒有爸爸的疼愛了。”

“而且男人的工作機會那麼多，找不到工作可以送外賣送快遞，實在不行就去工地做苦力，他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肯定不會在家好吃懶做的。”

5.

我摟著女兒開始沉思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們以為我真的重新開始考慮離婚的事，沉默許久的周遠突然歎了口氣，說：

“其實我被裁了也有一份賠償金，這些年在公司雖然沒怎麼漲薪，但按照工齡也賠了不少錢。在職場打拚這麼多年，我也認識不少離職的同事，這些天我找他們幫我內推一下，還是很有希望能找到工作的。”

“你看看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在兩個月內找到工作，這個期限內沒找到，我馬上離婚，不耽誤你再找，你看這樣子可以嗎？”

周遠甚至有點低聲下氣，眼裏都是不舍和懇求。

氣得婆婆大叫：“兒子你不用求她！你條件這麼好，她嫁給你是她高攀！”

“她肯定不敢離，就是嚇唬你的，你信不信真的走到民政局她連門口都不敢進！”

我讓女兒先回房間看書，畢竟這是大人的事，不應該牽連到她。

我看著臥室門合上，整理思緒，冷靜回複她：“你說夠了嗎？現在輪到我來說了吧。”

婆婆一臉挑釁，覺得我真的不敢離婚。

我平靜地說道：“你知道你兒子為什麼這麼爽快同意離婚嗎？是因為他這十年來一直愧對我！”

親戚們紛紛詫異，不可置信地對視。

我直視周遠姑姑的眼睛，說：“周遠工資八千，每個月給我轉七千五是沒錯，但這筆錢全都拿來還房貸！不多不少剛剛好，家裏的開支全都靠我那時四千塊一個月的工資。”

“每個月車貸、家庭開支、人情往來，這四千塊花得一分不剩。我本來一點怨言都沒有，我們已經結婚，就該夫妻齊心把日子過好，況且是婚後財產，誰還房貸都一樣。”

“那幾年我每天勤勤懇懇，沒有一天敢請假，就算懷孕了都經常加班到深夜，在生孩子那天我還在打電話跟客戶確定合同協議，過完產假我立馬就回到崗位，不敢有一絲懈怠。”

“我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最困難的時候我甚至還要賣掉三金過日子，開口跟娘家借錢，這些他都看在眼裏。”

6.

婆婆還嚷嚷個沒完：“那怎麼了？要怪隻能怪你掙得少！這關我兒子什麼事！”

我冷笑著說：

“他從結婚第一天就開始提防我！買房時他說沒有公積金，用我的公積金申請貸款，我後來才發現他的公積金有三十多萬！”

“買房時他堅持要買這套房，因為他算計好，這套房分期20年，他每個月剛剛好出七千五房貸，這樣既表現他的大度，又不會落人口舌。”

“結果我婚後第四年才知道，原來他工資早就漲了，已經漲到一萬八一個月，每年年底還有一筆豐厚的年終獎！而他，卻一直對我說隻有八千！”

“他用八千一個月的說辭堵住所有人，你找他要錢，他說錢都給我了，你就怨恨我花光了你兒子的錢，逢人就說我壞話；別人找他借錢，他說都轉給我了，別人都以為他是個妻管嚴，再也沒找他借過錢！”

“所有認識他的人，包括你們，都認為他是個好男人！”

全場瞬間瞪大了眼，周遠連忙過來拉住我，著急地說：“別說了好嗎？這件事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過了，怎麼今天又拿出來說呢？”

我甩開他的手，嗤笑道：“這你就怕了？還有更炸裂的我還沒有說！”

客廳是短暫的沉默。

姑姑仍嘴硬地說：“可就算這樣，他每個月付出還是比你多啊！你吃點苦怎麼了？年輕的時候誰不吃苦？”

我笑了笑，說：“那要是你老公讓你吃了一輩子苦，生病了也舍不得去看，卻在你臨死前一年告訴你，他其實很有錢，你說你會恨他嗎？”

姑姑臉色煞白，嘴張張合合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姨媽努力找補，說：“說不定他想多存點錢養老，這有什麼錯？當初他那麼多女生不選，就選你結婚，說明你在他心裏很重要啊！”

我收斂笑容，說：“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

周遠激動地站起來，幾乎哀求我：“別說了好嗎？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求你別說了。”

我譏諷：“你都敢做，又怎麼怕被人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