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就離開了家,找朋友何秦宇借宿。
我敲開門的時候,他嚇了一跳:
“woc,廷深,淩晨三點,你怎麼哭得像個鬼一樣。”
我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跟他說了,他怒發衝冠,“什麼心機老三兒,擺明算計了你的家產來的。看你爸傻,看你好欺負。”
我默然點頭。
他接著又數落了一會,然後提醒道:“秦宇,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們的家事我不方便多說,但你媽不在了,我們二十年的兄弟也算半個家人。”
“我站在作為律師的角度,必須告訴你,你爸跟你媽農村出來打拚,這些家業,可不能白白讓人算計了去!”
我點點頭。
花阿姨這種初次見麵,就有敢跟我要房產的「魄力」的人,又貪又壞,擺明心術不正。
跟有婦之夫,在他妻子絕症的時候攪合在一起,更不是良善之輩。
我擦了擦淚,輕聲說,“我不是發泄情緒,隻是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媽為家裏付出了一輩子,為什麼我爸一點都不掛念她的利益?竟然要把她攢下的東西都拱手讓人!”
何秦宇一邊給我鋪床,一邊冷笑了一聲:
“因為,想得到稱讚的女人,最後也隻會得到稱讚。”
我愣住了。
他回過頭,眼神複雜:
“廷深,你還不明白嗎?”
“在東亞的環境裏麵,很多女人被愛的入場券是你需要做好你的事情,生孩子、做家務等等。”
“所以很多女人一直在自證自己的「好」,然後來換取一點愛。”
“包括你媽,她也是,以為自己扮演好「好女人」的角色就能得到尊重和愛,但作為看到了她身後事的孩子,你又感受到了什麼呢?”
我低下頭。
因為我隻感到了不寒而栗。
我忽然想起,我爸這些年從來不管家裏的事,常和朋友喝酒到深夜才回來。
有一次,他吐在了我媽身上,嬌小的我媽一邊把他扛到床上,一邊哭著把所有的東西都洗了一遍,一直忙活到早上六點。
在那個清晨,我爸睡得很香,而我媽號啕大哭,我問母親哭什麼。她說她隻是在想,這輩子是不是就完了。
所以母親提出過離婚,但爸不以為然,他覺得:你怎麼可能離得開我?
事實確實如此。
到最後,媽規訓了自己。她說我還太小,為了孩子。
她說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她說如果下一個男人還不如這個呢?
但如果她為自己活過,而不是為了家庭,是不是有更多社會資本來替她抵抗命運?
除了家庭,她什麼都沒有。
所以即使爸出軌,她也睜隻眼閉隻眼,自願當家裏那杯男人離不開的「白開水」,容忍她在外麵尋找「可樂」、「雪碧」、「啤酒」。
即使爸吃喝用度都浪費,她也勤儉持家,重病都不舍得吃昂貴的補品。
即使爸跟她不是一條心,她也兢兢業業的攢下了家業,直到她一去世,這個家就被其她女人算計上了。
媽做了一輩子的好女人。
而我從她身上卻看到的全是悲哀。
如果打破讓人認可的枷鎖,去發瘋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才能去療愈自己,發瘋好像也是一個好的開端。
我決定這麼做,絕不能讓我媽的一切被人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