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阮家。
別墅裏,下人議論紛紛。
“大小姐一直生活在鄉下,聽說平常隻會喂喂雞喂喂豬,接回來丟的可是阮家的臉。”
“可不是,鄉下養出來的,粗鄙又野蠻,就算是親女兒,也讓夫人頭疼。”
“就是可惜二小姐了,從小到大精心教養,學習成績優秀,一幅畫都能賣出六位數,大小姐怎麼比都比不上,卻偏偏是阮家的養女!”
下人的低聲感歎,恰巧落入踏入別墅的女孩的耳中。
阮星若動作一頓,她黑眸半眯,眉眼裏多了絲睥睨的意味。
神色透著幾分不悅。
一旁的管家皺了皺眉:“大小姐,怎麼了?”
“無事。”
她收回目光,隨後神色平靜地應下。
初回家中,父母冷待,下人不敬欺主,四下嚼舌根,以至流言四起......
這場景,她很多年前初回侯府時就經曆過。
隻是,後來她成為京城第一貴女,就再無人提及了。
更不用論,後來她問鼎江山。
沒錯。
如今的阮星若的芯子在三天前就換成了千年前大殺四方,南征北戰的殘酷女帝虞星若。
三天前,虞星若正在郊外狩獵,卻因刺客圍殺墜入懸崖。
再一睜眼,就成了二十一世紀京市阮家的真千金阮星若。
和曾經流落民間的虞星若相似的是,流落在外的阮星若久居鄉下,才被親生父母接回。
虞星若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消化了她打下的大好江山要落入她那位不懷好意的太傅手裏,隨後不得不接受事實回到阮家。
虞星若,不,是阮星若,此刻眯了眯眼。
她不曾想,再世為人,自己竟還要再經曆一次當初濟寧侯府之事。
“既然沒事,還不趕緊進去,先生和夫人還在屋裏等著呢。”
管家隻當她剛來大城市,沒見過世麵,有些厭惡地提醒。
聽送這位大小姐回來的陳嫂說起,三天前這位大小姐不小心掉進河裏,醒來後成天瘋瘋癲癲說什麼“放肆!你是誰派來的?!”
陳嫂起初還以為她瘋了,可沒兩天,這位大小姐又恢複如常,隻是比起從前像是變了個人。
可這種路數,管家見得多了。
什麼瘋瘋癲癲,不就是不想留在鄉下,故意折騰鬧著讓太太接回來?
鄉下村姑,就是上不得台麵。
阮星若目光淡淡掠過管家,察覺出管家眼底的鄙夷,她冷哼一聲,並未發作,隻不緊不慢地跟在管家身後。
一個管家而已。
她這人雖然心眼極小,但畢竟初來乍到,根基未穩,犯不著和這種人動氣。
朕大度!
朕不動怒。
阮星若掠過管家,徑直朝客廳走去。
察覺到阮星若看過來的冷厲眼神,管家一愣。
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被這個從鄉下來的丫頭片子震住了!
驚愕過後,管家也沉下臉踏入客廳。
一個鄉下村姑而已,等知道自己回了阮家也不得寵,看她還怎麼神氣。
而此時,客廳內。
阮家眾人齊聚,阮嬌嬌正眼眶泛紅,神色失落:“媽媽,我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姐姐回來了,我原本該離開的,可我舍不得你和爸爸......”
“嬌嬌,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阮夫人心疼地摟著她,“就算爸爸媽媽把你姐姐接回來,你也是媽媽最寶貝的女兒。你放心,有媽媽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阮嬌嬌窩進阮夫人的懷裏。
她的心裏舒服了些,耳邊響起安寧姐的話,想到素未謀麵的真千金,她又有些如臨大敵地咬了咬唇。
恰在這時,管家的聲音響起。
“先生,夫人,老夫人,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阮嬌嬌的身體一僵,她下意識抬頭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女孩穿著最簡單不過的棉布裙和帆布鞋,一張白.皙的臉沒有任何裝飾,乍看上去清麗普通。
可一雙黑眸深不見底,還多了些居高臨下的睥睨意味。
就仿佛她穿的不是普通的衣裙,而是龍袍。
阮家眾人都愣了下。
誰都沒想到這個從鄉下來接回來的親女兒,竟然是這個畫風。
這哪裏是什麼自卑懦弱的鄉下村姑!
給她個龍椅,她都要登基了!
還是阮夫人蹙著眉,冷淡開口:“你就是星若吧?我是你的媽媽。阮家既然把你認回來了,以後你和嬌嬌都是我的女兒。這是你的奶奶和爸爸,你先認認人。”
阮星若的目光掠過阮夫人和阮父,淡淡喚道:“父親,母親。”
她又看向一旁冷著臉,貴氣十足的阮老夫人,最終把目光停在阮老夫人身上。
而後......
她怔了一瞬,撲通一聲跪下來,重重磕了個頭。
“祖母在上,孫女見過祖母。”
阮星若當了十幾年的皇帝,尋常禮教束縛不了她。
她虞星若不跪天地,更別提便宜父母。
可,眼前的阮老夫人,和曾經對她舍命相護的濟寧侯老夫人,長了張六分相似的臉!
想到逝去多年的濟寧侯老夫人,阮星若幾乎是下意識地磕頭行禮。
“你這是幹什麼?!”阮老夫人卻驚愕不已,神色冷淡地看向她,語氣生硬冷漠,“阮家不興這些,你用不著跟我討好賣乖。”
一旁的阮嬌嬌幸災樂禍地看著阮星若。
她這個便宜姐姐倒是有點腦子,還知道討好奶奶。
可惜奶奶才不吃這一套!
阮老夫人年輕時是軍閥大小姐出身,雷厲風行,年紀大了性子卻越來越冷漠,行事也越來越嚴苛,最難討好。
因此,阮家人連帶著阮正陽對阮老夫人都是又敬又怕。
而此時,阮星若抬起頭,很快就清醒過來。
她如今已經不是虞星若,而是二十世紀的阮星若。
隻是......這個頭磕得也很值。
阮家父母對她冷淡,她如今也需要依仗,讓她在阮家立足。
她堂堂女帝,能屈能伸!
“您是老祖宗,給您磕頭是應該的。您的教導,孫女也一定謹記在心。”
阮老夫人眯著眼審視著這便宜孫女,心裏掠過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