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活了千年的神桃木。
幻化人形後,救下重傷的將軍杜戰,並為他留在了軍營。
全軍都以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燒火婢子、暖床丫鬟。殊不知,每一次軍中危機,都是我用靈力幫忙化解。
有一天,一個苗疆巫女出現搶走了我的功勞。
全城百姓把巫女奉為神女,卻把我這個救命恩人當成妖怪喊打喊殺。
等他們發現這個巫師是個水貨的時候,為時已晚。
敵軍卷土重來,全城百姓叩拜求天,流下血淚哀求我再拯救他們一次。
杜戰悔不當初,發誓割下頭顱換全城百姓平安,挖下一雙眼珠向我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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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邕州城是這條防線的最後一道關隘,如果不是巫女相幫,後果不堪設想!”
“巫師乃女中豪傑,哪像我們這個燒火婢子,膽小無用。聽到敵軍殺來,就嚇暈過去了。”副將一邊諂媚誇讚她,一邊貶損我。
我疑惑。
招風喚雨的明明是我。
為什麼變成了這個巫女?
還沒捋清頭緒,杜戰頎長英挺的身影擠過人群走到我麵前:“傾枝,這次你暈過去,還多虧了這位女巫師救你,快跟巫女道個謝。”
其實,巫女的符咒對我並沒有幫助。
不等我開口,旁邊的將士紛紛嫌棄地指責:
“傾枝姑娘,剛剛敵人來犯,你跑去哪兒了?不會是嚇得躲起來了吧?”
“無用的累贅蠢婦,枉將軍對她這麼好,大難臨頭她竟丟下將軍自己躲起來!”
“糧草本就不濟,她還占了我們的口糧,用美色蠱惑將軍,貽誤軍機!!”
我想開口辯解,但是最後隻能閉上嘴。
除了杜戰,我不能在其他人麵前暴露我的真實身份。
我們神桃一族,生長在度朔之山,地獄鬼門之濱,連接生與死的通道,有著起死回生的神力。一旦被人類發現,就容易為貪生怕死的人利用。
美麗的巫女黎薑順理成章在大軍營地住下來,我眼看著她和杜戰的關係越發親近:
杜戰推演排兵布陣,她往沙盤前一站就是大半天;
杜戰練兵,她也要跟過去;
杜戰還開始手把手親自教她騎馬。
過去我想學,杜戰拒絕了,說那不是女子該學的東西,如今,黎薑卻可以。
因為,黎薑與尋常女子不同。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大放異彩,揪著我的心臟,陣陣抽痛。
夜幕降臨,杜戰許久沒有回來,我在營帳外等候杜戰。
遠遠的,就看到高大白馬上,黎薑一臉嬌羞,窩在杜戰的懷裏。杜戰寬闊的胸膛,襯托得她越發小鳥依人。
杜戰打馬來到營帳前,翻身下馬,把黎薑從馬背上抱了下來,“燒個熱水,把治跌打損傷的草藥磨成沫子拿過來。巫女從馬上摔了下來,扭到了腳。”
將士們擠開我,簇擁上前關心黎薑。
在他們的心裏,黎薑是為大家帶來福澤的神女,怠慢不得。
最後一個跟上去的士兵鄙夷地斜視我:
“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以為你可以像過去那樣享福?你不會以為,自己一個來曆不明身份低微的婢子,能成為將軍夫人吧?沒看到將軍對巫女這般在意嗎?我看,將軍夫人會是她!”那人推搡我一把,也跟著進了賬。
過去,就算我頂著燒火婢子的身份,杜戰也從來不讓我幹粗活。
營地裏的人都心知肚明我和杜戰的關係。
可是如今來了個黎薑,一切都不同了。
我隻好去拾柴生火,又拿了水桶去到離營地一裏外的溪邊取水,終於把水燒開,沒來得及歇一歇,杜戰就差了人來催草藥末子。
等我端著水和藥遞給杜戰,他快速接過,看也沒看我。
自然也沒注意到,我手上磨藥弄傷的口子。
放在過去,他早就一眼看到,並關切詢問是怎麼弄的,比他自己在戰場上受了傷還要緊張。
可現在,他關切的眼神,正聚焦在黎薑身上。
他英俊的眉擰成疙瘩,仿佛黎薑的傷,也讓他感到了痛。
醫師給黎薑看過,確認沒什麼大礙,杜戰這才放心離開。
一群大男人不好守著巫女,守著黎薑的任務,落在了我身上。
帳裏,隻剩下我和黎薑。
她卻主動跟我搭話:“傾枝姑娘,你在將軍身邊多久了?”
“不記得了。”
妖神族壽命千年萬年。
人族的一世,在我們眼裏,不過是短暫的須臾,我哪在意這些。
“我才到將軍身邊不過半月,卻感覺已經同他相處了數十年,心裏有種感覺,我和他,就該這般相伴相守。”
我皺起眉,她卻沒有要住口的意思:
“我通讀兵書,能跟將軍討論戰術,我知曉謀略,能為將軍出謀劃策。我和將軍,是有共同話題的靈魂知己,可你呢?你能為將軍做什麼?為他洗衣做飯嗎?這些活,粗使婆子也做得。”黎薑挑釁地看向我,盡顯對我的不屑。
我笑了。
在她來之前,我也曾借鑒百年的戰事,給杜戰提供先人的實戰經驗;彙集這千年來的見聞,跟他談市井野聞、朝堂更迭。
我知道的,不比她從書上得來的少。
杜戰不讓我消耗神力,可我還是會力所能及地替他分憂。
糧草告急,我會催動靈力,讓幹枯的草地變成資源肥沃的湖泊,有豐沛的水草和肥美的獵物;戰事遇阻,我會借助天地之勢,讓戰況轉危為安。
我做的,也沒有一樣比她少。
“聽說,將軍優待你,從來不讓你伺候人?可是,下賤婢子就該幹下賤活呀,不然,會讓她們對主子生出妄念的。”她又說了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忽的。
她拿起了手邊的剪子,癲狂地笑,眼底閃過一抹陰險。
我以為她要對我動手,不由往後退開。
她卻用剪子往她自己身上紮了上去,並推倒了旁邊我端來給她梳洗的盥洗盆,藥罐、水碗,哐哐當當砸了一地。
聽到這個聲響,杜戰第一個衝進營帳,他手底的將士也跟了過來。
黎薑自己摔在了地上,捂著鮮血淋漓的傷口,驚慌無助:
“將軍,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傾枝姑娘......如果她不願意做這些事,大可以不做,沒有人強求她,可什麼要這樣對我?”
眾人一聽,紛紛對我怒目相斥:
“是你傷了黎薑巫女?”
“你白吃白喝白住,讓你做點活計怎麼了?況且現在,是我們的恩人受了傷!”
“將軍!您看,這就是你對這個婦人百般縱容的後果,她不僅以下犯上,心腸還這般歹毒!”
杜戰看向我,目光裏有不敢置信。
“杜戰,我沒有......”
我拚命搖頭,想要解釋,他卻打斷了我:
“我知道,讓你照顧人,委屈你了,但是如今黎薑腿腳不便,這裏也隻有你一個女眷,是情非得已,你既然不願意,直說便是,為何耍這樣的脾氣,還動手傷人?”
他不再看我,而是上去抱起了黎薑,那關切緊張的神情,讓我呼吸猛地一滯。
“將軍,她動手傷了咱們軍中的恩人,不處置的話,恐怕難以服眾。”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逼著杜戰下決斷。
杜戰看了看懷裏受傷的黎薑,冷漠開口:
“是我對你太過縱容,導致你戾氣太重,生了歹念。以後你就在後廚,做些雜活,磨一磨你的脾氣和心性。也算是贖了自己的罪過。”
旁邊的將士踹了我一腳,啐道:“便宜你了!”
我心口被踹的生疼,手骨儼然骨折,杜戰卻背過身,看也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