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密碼的反噬1



我弟想當網紅。我腳崴了，他把我摔倒的視頻發網上火了。

爸媽和他發現，我的倒黴能換錢。

後來，他們把我從樓梯上推下，我徹底殘了。

‘輪椅姐姐’成了林耀的流量密碼。他們靠我吃香喝辣，我卻油盡燈枯。

死前，他們還在算計怎麼用我的死訊撈錢。

再睜眼，我回到了林耀找我拍視頻那天。

看著他們臉上那種熟悉的、帶著算計的貪婪，我笑了。

01

“林晚，你發什麼呆！你弟弟要當網紅，你不是在那種公司上班嗎？趕緊給他想想辦法！”母親尖利的嗓門將我從混沌中拉回。

眼前，是年輕了幾歲的父母，還有那個一臉不耐，卻又難掩期盼的弟弟林耀。

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話。

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林耀第一次異想天開要做網紅，父母便理所當然把擔子甩給我的那天。

上一世，就是從這裏開始，我被他們當成墊腳石，最後落得個輪椅殘廢的下場。而他們，踩著我的血肉，過得風生水起。

但我麵上依舊平靜，甚至還擠出一個笑容：“爸，媽，小耀想當網紅是好事。說不定，真能闖出一番名堂呢。”

母親的臉色緩和了些：“那可不！你弟弟聰明，就是沒門路。你在那什麼公司，肯定懂得多。”

我點了點頭，看向林耀：“小耀，你有什麼初步的想法嗎？或者想拍什麼類型的視頻，跟我說說，我幫你參考參考。”

林耀聽我這麼說，眼睛亮了：“姐，我想拍搞笑段子，還有生活日常！就那種真實的！我看好多人都這麼火！”

他比劃著，一臉憧憬：“我長得也不差，還能吸顏值粉！”

我瞥了他一眼。就他那張扔人堆裏都找不著的大餅臉，還顏值粉？真是想太多。

上一世，他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拍出來尬得不行。

“嗯，方向不錯。”我點頭，“不過做的人多，得有特色。”

爸在一旁說：“對，晚晚說得對！小耀要有特色！”

媽也急切看我：“那晚晚，什麼算特色？你快指點指點。”

我想了想，說：“現在網紅太端著。小耀，你就反著來，拍最真實的，暴露點小缺點，小迷糊，那種反差萌，可能受歡迎。”

我又說：“比如，拍挑戰。看起來有點難度，普通人努努力也能完成那種。過程中出點小糗，笨手笨腳，反而真實可愛，接地氣。”

林耀連連點頭：“姐，你太懂了！就這麼辦！我這就去想挑戰！”

爸媽也滿意了，覺得我總算派上用場。

我看著他們。

02

接下來幾天，林耀開始了他的“網紅之路”。

搞笑段子，梗老，表演浮誇。評論零星，大多是“尬”。

他又按我“建議”，拍“真實生活”和“小挑戰”。

挑戰左手吃飯，滿桌狼藉。

挑戰給盆栽換土，打碎花盆，一身泥。

視頻點擊多了些。評論也多了。大多是嘲笑他笨，看他出糗。

林耀卻當成了“黑紅也是紅”，更起勁了。

爸媽也覺得，有討論總比沒人看強。對我讚不絕口，說我眼光獨到。

我隻是看著。

偶爾在他需要“靈感”時，再“不經意”提些更容易出糗，或更能暴露缺點，但又看似“真實有趣”的建議。

03

林耀的“網紅事業”在我的“指導”下，不溫不火地進行著。那些出糗視頻確實給他帶來了一些關注，但離他想要的“爆火”還差得遠。

這天，他又來找我：“姐，我看了，現在戶外挑戰特別火！那種跑酷啊，或者在一些特別的地方做些大膽動作，一下子就能吸引眼球！”

我心裏一動。來了。

上一世，我就是陪他拍這種所謂的“戶外挑戰”，才崴了腳，開啟了後麵一係列的噩夢。

“戶外挑戰是挺火的。”我麵色如常，“不過也很危險，小耀你可得注意安全。”

林耀拍著胸脯：“姐你放心，我身手好著呢！再說，越刺激越有人看！”他已經選好了一個廢棄工廠附近的小廣場，那裏有些台階和矮牆，他覺得很適合拍“炫技”視頻。

拍攝那天，我依舊是他的“禦用攝影師”。

林耀換上了一身自以為很酷的運動裝，在鏡頭前上躥下跳，嘗試著一些他根本駕馭不了的動作。

我平靜地舉著手機，鏡頭穩穩地跟著他。

他越跳越起勁，似乎忘了自己幾斤幾兩。在一個他想從矮牆跳到幾級台階下的動作時，我“不經意”地提醒了一句：“小耀，那邊台階好像有點滑，你小心點。”

其實那邊根本不滑，隻是有一塊不明顯的小石子。

林耀正處在興奮頭上，哪裏聽得進勸，反而覺得我小瞧他，更想表現一下。他大喊一聲：“看我的！”

然後，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腳下精準地踩中了那塊小石子。

“啊——！”一聲慘叫。

他狼狽地栽倒在地，抱著右腳踝，冷汗瞬間濕透了額發，臉色慘白如紙。

我鏡頭不偏不倚，將他扭曲的表情、痛苦的呻吟，完美收錄。

然後，我才“如夢初醒”般衝過去，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慌亂：“小耀！怎麼了！我就說讓你小心！”

爸媽聞訊趕來，看到林耀的樣子，頓時慌了神。

送到醫院一檢查，腳踝嚴重扭傷，韌帶撕裂，醫生說必須打石膏，至少要休養兩三個月。

病房裏，林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爸媽捶胸頓足，一會兒罵老天不長眼，一會兒又念叨著網紅夢徹底完了。

我站在病床邊，看著林耀那條打著誇張石膏的腿，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滋味如何，我的好弟弟？

04

就在爸媽唉聲歎氣，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我“靈光一閃”，小心翼翼地開口：“爸，媽，其實......小耀這次受傷，也未必全是壞事。”

兩人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裏帶著不解和一絲被觸怒的火氣。

我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現在網友不是都喜歡看真實的嗎？小耀雖然受傷了，但他對網紅夢的熱情還在啊！”

“我們可以拍‘斷腿網紅的逆襲之路’！或者‘病床上的追夢少年’！這種帶點悲情色彩，又積極向上的，說不定更能打動人！”

我頓了頓，觀察著他們的表情，繼續加碼：“而且，現在小耀行動不便，正好可以拍一些他努力做康複訓練，或者在病床上堅持學習、創作的視頻。這不比那些幹巴巴的搞笑段子更有看點？更能體現他的毅力嗎？”

爸媽對視一眼，眼神開始活泛起來。

林耀原本死灰般的眼睛裏，也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是啊，受傷了又怎麼樣？隻要能火，受這點罪算什麼！

“晚晚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媽先鬆了口。

爸也摸著下巴沉吟：“嗯，逆襲......這個噱頭不錯。咱們小耀這麼帥，就算坐輪椅，也能迷倒一片！”

我瞥了一眼林耀那張因疼痛和失血而毫無血色的臉，心底嗤笑。帥？

但我麵上卻是一副被他們點醒的欣喜：“對啊！我想想，標題可以叫《我的腳斷了，但我的夢還在飛翔！》，多勵誌！”

於是，在我的“策劃”下，林耀的短視頻賬號，畫風突變。

從以前的尬演搞笑，變成了“斷腿網紅的日常”。視頻內容包括但不限於：姐姐林晚“悉心”喂他吃飯（不小心把湯灑他一身）；他“艱難”地挪動身體試圖下床（結果差點摔倒）；他躺在病床上“刻苦”地學習如何剪輯視頻（其實在打遊戲）；他對著鏡頭“堅強”地微笑，說自己一定會好起來。

這些視頻，配上悲傷又勵誌的音樂，果然比以前那些不痛不癢的內容，更能吸引眼球。

評論區裏，同情者有之，鼓勵者有之，當然，也有質疑和嘲諷。

但無論如何，流量，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爸媽看著後台上漲的數據，臉上的愁容漸漸被喜色取代。他們開始積極地幫林耀布置病房背景，研究怎麼拍能顯得他更“可憐”又更“堅強”。

而我，則以“照顧弟弟”為名，幾乎掌握了他所有視頻的內容走向。

偶爾，在他換藥的時候，我會“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惹來他一陣齜牙咧嘴的痛呼。

鏡頭，會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切。

畢竟，觀眾喜歡看“真實”。

05

就在林耀的“斷腿網紅”事業靠著賣慘和刺激勉強維持熱度，爸媽也漸漸覺得這種方式“投入產出比不高”的時候，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主動找上了門。

這天，一個自稱是“星途MCN”機構的“金牌經紀人”李哥，通過林耀的後台私信聯係上了他。電話裏，李哥把林耀一頓猛誇，說什麼“潛力無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又說他們公司資源如何雄厚，捧紅過多少素人。

核心意思就一個：他們看上林耀了，要簽他！

林耀激動得差點從輪椅上蹦起來，爸媽更是喜出望外，覺得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他們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我，語氣裏帶著幾分炫耀，仿佛在說：你看，還是有識貨的人！你弟弟的才華，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聽著李哥在電話那頭畫的大餅——什麼千萬流量扶持、百萬年薪保底、一線明星合作——心裏跟明鏡似的。這種皮包公司，前世我可見得多了，專門騙這種急於求成又沒什麼見識的“網紅苗子”。

“聽起來確實不錯。”我故作驚喜，隨即又露出一絲“擔憂”，“不過，這麼好的條件，會不會有什麼坑啊？比如合同年限特別長，或者違約金特別高？”

媽立刻就不高興了：“晚晚，你怎麼老是潑冷水？人家大公司能騙我們什麼？小耀能被看上是他的福氣！”

爸也說：“就是，你別老用你那小公司的眼光看問題。機會來了就得抓住！”

林耀更是迫不及待：“姐，我覺得李哥人特好，特真誠！他說簽了約就能馬上給我安排推廣，還能幫我請專業的團隊包裝！”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們都覺得好，那就去談談看吧。不過合同一定要看仔細了，別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

我這番“忠言逆耳”，在他們聽來，更像是我嫉妒弟弟有了更好的發展機會。

接下來幾天，爸媽和林耀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天天跟那個李哥電話微信聊得火熱。李哥也確實會來事，不僅嘴甜，還時不時給林耀寄點“小禮物”（其實都是些不值錢的地攤貨），哄得他們團團轉。

很快，李哥就帶著一份打印精美的合同上門了。

我“恰好”不在家。

等我回來的時候，爸媽喜氣洋洋地告訴我，合同已經簽了！林耀正式成為“星途MCN”的簽約藝人了！

“他們還說，為了表示誠意，先給我們打了一筆‘簽約預付款’呢！”媽得意地晃了晃手機，“雖然不多，但也是個好兆頭！”

我瞥了一眼那所謂的“預付款”金額，少得可憐，估計連他們公司的水電費都不夠。但看爸媽和林耀那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的表情，我隻是笑了笑：“那挺好的，恭喜小耀了。”

“李哥說了，接下來會給我們製定詳細的發展規劃，還要請專業的老師來指導小耀呢！”林耀已經開始暢想自己成為頂流網紅的未來了。

我心想，專業的“割韭菜”老師吧。

果然，沒過幾天，李哥就來了電話，說為了更好地“包裝”林耀，公司決定先送他去參加一個“頂級網紅速成班”，學費“隻要”五萬塊，公司“友情讚助”兩萬，剩下的三萬需要他們自己出。還說這是內部名額，名額有限，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爸媽一聽，雖然肉疼，但想到兒子未來的“星途”，一咬牙，把家裏僅有的一點積蓄拿了出來，又找親戚東拚西湊，總算湊夠了三萬塊。

林耀也覺得，為了成為大網紅，這點投入是值得的。

我看著他們把錢轉過去，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錢打水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