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妻子走完一生彌留之際，上蒼問，

“給你們一個重來的機會，選誰共度一生？”

我想都沒想，

“我還是選她。”

當我一臉深情的看向她時，她卻激動的說，

“我要跟喬木共度一生，這個窩囊廢我不想再看見他。”

我愣住了，看著她欣喜若狂的走進輪回之門。

轉而，上蒼對我說，

“你妻子對你下了詛咒，重生後，你會變成一個啞巴。”

“但這一世，你是個善人。特許你，隻要讓她重新愛上你，就能恢複正常。”

聽到這話我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選擇一直做個啞巴。”

1

再次睜眼，我穿越回了1987年。

我站在國營廠的大門口，這批招工有我的名額。

大喇叭一遍遍播報著，愛國，愛集體，敬崗愛業等等。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真的失聲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背後叫住了我。

“周山，你把進廠名額讓給喬木行嗎？”

我看著梳著兩個麻花辮，因奔跑氣喘籲籲，臉蛋通紅的梁愛華。

按上一世的時間算，這時我們應該剛結婚。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有些急了，

“周山，你知道愛不能勉強，更何況我已經委屈跟你一輩子了。”

我看著她笑了笑，耳邊還回蕩著她那刺耳的話。

“窩囊廢！”

不錯，上一世我很窩囊，廠子裏誰都可以欺負我一下。

而我唯一英勇的那次，就是從流氓手裏救下她。

她見我還是不說話，氣的跺了跺腳，

“好！那你開個條件，或者......或者我陪你一次咋樣？”

上一世，她從來沒讓我碰過她。

她被流氓欺負過，所以她告訴我，男人碰她，她就接受不了。

我非但沒生氣還安慰她，甚至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可最後......

我沒理她轉身要走，她再次一把拉住我叫嚷道，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你離婚！”

我看著她因憤怒漲紅的臉笑了，一把甩開她的手。

可她卻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纏著我。

好在我們現在是夫妻，倘若未婚男女這麼拉拉扯扯那就太不好看了。

“周山，我怕告訴你，當年喬木也算對你家照顧。”

“你家啥條件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哼，你是不是就是嫉妒他，嫉妒他比你優秀！”

2

我轉身冷冷地看著她，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這個進廠名額，是父親拿命換來的。

當時開礦因為炮眼兒沒響，父親去查看，因此丟了性命。

而她口中的喬木，也早就盯上了這個名額，所以隔三岔五給我家送點肉。

可這時候，一個國營廠正式職工的名額有多重要？

她見我依舊不理她，一把拽住我的手臂。

“這樣吧，我給你生個孩子，你把名額給他，行不？”

我冷笑著看著她，她說出這話時，那一臉仿佛恩賜我的表情。

絲毫沒有顧及我們的夫妻關係，甚至她被人壞了身子，是我第一個站出來娶她。

現在若能說話，我真想罵她。

她卻眼前一亮，仿佛想到了什麼，

“哈哈，我想起來了，你現在變成啞巴了。”

她拍著手欣喜若狂，

“你現在這樣，我看廠子還怎麼接受你，哈哈。”

我看著她的樣子，表情沒有變化，可指骨發白的雙拳已經表明了我的心。

她轉身跑向廠裏，很顯然她是要說我成了啞巴的事。

當我來到辦公室時，就看她正手舞足蹈的跟主任說話。

主任看了我一眼，招了招手，

“我說小周，你這是什麼情況啊？”

我瞥了一眼一臉得意的梁愛華，伸手拿過桌上的紙筆寫下。

【主任，我雖然啞了，但是我有技術】

看到我的話，主任眼前一亮。

這個年月不是沒有殘疾人進廠的，更何況啞巴隻是溝通困難而已。

梁愛華見狀卻是臉色一變。

上一世，從一個小工做起，一點點才做到了廠長的位置。

雖然後來廠子黃了，但我卻學了一身的技術。

三個小時後，我在車間親自給他們展示了魚鱗焊。

領導們驚詫的同時，我又表示自己可以改進一些設備。

就這樣，我的工作是留住了，可這就讓梁愛華著急了。

然而這時，喬木卻因為一篇論文被廠領導賞識。

那時候，一些廠子會有員工集體投票進廠的情況。也是為了增強員工的歸屬感。

梁愛華整日不見蹤影，我也沒去問。

然而這天午休，我從食堂出來，卻意外聽到幾人的議論聲，

“哎，咱們廠新來的那個周山知道吧。”

“知道啊，怎麼了？”

“嗬嗬，他媳婦我可是睡過了。”

“啥？真的假的。”

“嗬嗬，你們不知道，不光是我，很多人都睡了。”

“我估計今晚可能就去敲你家門了。”

“那個叫梁愛華的不是周山媳婦嗎，她怎麼......”

3

一個中年人身邊圍坐著一群小年輕的，他點上一根煙，得意洋洋的說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媳婦這是為了喬木能進廠。”

我聽到這話，不由得額頭青筋暴起，牙齒咬的咯咯響。

這年月，名聲太重要了。

然而，就當我刷完飯盒走向休息室時，突然就看到工長提著褲子從屋裏出來。

而他身後，竟然是正係著扣子走出來的梁愛華。

我衝到她麵前，直接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哎喲兄弟，你可別誤會，你媳婦就是找我談事。”

一旁的工長嚇了一跳，連忙開口解釋。

而梁愛華捂著臉，看向我的眼神中除了憤怒還有一絲報複的快感。

我咬著牙，伸手指了指她，扭頭離開了。

第二天，喬木終於進廠了，梁愛華比誰都高興。

天天圍在對方身邊噓寒問暖，還給他洗衣做飯。

這在大家眼裏，我仿佛成了一個小醜一樣的人物。

“你們看到沒，周山媳婦現在成天圍著對方轉。”

“一個啞巴，你說他還能怎麼辦，被戴帽子也得挺著啊。”

聽著眾人的議論我卻根本不在乎，因為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即將競選的技術科長。

而目前最有機會的一共有8個人。

當天晚上，梁愛華找到了我，

“周山，看在咱們多年夫妻情分上，你退出吧。”

我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她，將她直接推出門外。

氣的她在門外破口大罵，

“活該你變成啞巴，周山我要跟你離婚！”

我沒有理會她，沒多久門外沒了動靜。

三天後，廠裏決定考核我們。

可等我到了才發現，居然隻有我和喬木兩人。

“嗬嗬，知道嗎？這三天可把梁愛華那娘兒們忙壞了。”

“是啊，一天仨男人，也夠她睡的了。”

“自己有丈夫不支持，去支持別人，周山也真是倒黴。”

我沒有理會圍觀人的議論聲，隻關注接下來的考核。

兩個小時過後，我成功當選了技術科長。

因為不能說話，我也少了與人交際的麻煩，自然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了。

喬木冷冷的看了一眼，一把甩開身邊梁愛華抓住他的手，轉身離開。

晚上，我從宿舍出來打算轉轉，沒想到聽到不遠處傳來吵架聲。

“這點事都辦不好，你還有什麼臉找我？”

“不是的，木，我已經盡力了，你別這樣好嗎？”

4

我趴在拐角處看著這一幕，心中不覺冷笑，梁愛華你也有今天啊。

“你給我滾開！”

“不！我不走，你說過會娶我的。”

“娶你？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成色，也就是你那個啞巴老公要你吧。”

喬木說完，憤怒的一把將梁愛華推倒在地，任由她哭鬧不止。

看到這一幕不禁搖了搖頭，這個女人現在我對她再沒有半分感情。

然而就在我打算離開時，突然後背衣服被人一把抓住，

“周山！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聲嘶力竭叫喊著，像瘋了一樣撕扯我的衣服。

我一把將她推開，她再次跌坐在地。

我隨手抄起一塊磚頭衝她比畫比畫，一臉的凶惡。

她嚇得頓時止住了聲。

我本以為等著跟她離婚就完了，可沒想到這天放假回家，我卻看到她破天荒在家做飯。

“你回來了，馬上飯菜就好了。”

我眉頭皺起，看著她有些詫異，不知道她叉耍什麼花招。

不一會兒，她將飯菜都端上桌，然後坐在我麵前笑道，

“大山，我想好了，以後跟你踏實過日子。”

我一臉冷笑的看著她。

她低著頭沒有坐下，伸手攪著自己的頭發。

我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她一驚，猛然抬頭看向我。

我眼含深情的看著她，她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大山，你......你願意原諒我了嗎？”

我點了點頭，她激動的不能自已。

我沾了點水在桌上寫下，

【我們沒有舉行婚禮真是遺憾，不如我們補一個吧】

她看到這句話後激動的流出淚水，瘋狂的點著頭。

可她卻沒看到，我那勾起的嘴角。

我們舉行婚禮的事立刻傳遍了廠裏。

很多人其實都在背後笑話我妻子好客。

但我卻不在乎，婚禮如期舉行。

這個年代沒有什麼複雜的儀式，擺上幾桌就算慶賀了。

她穿了一身紅色的連衣裙，屋裏也是張燈結彩。

廠裏的領導也過來講了幾句話，喬木更是冷笑旁觀。

梁愛華拉著我的手來到台上，滿懷深情的說道，

“周山，以前我們是有些磕磕絆絆，可如今我最愛的還是你。”

下麵響起一片掌聲，有羨慕的，有嘲笑的，還有不屑的。

然而這時，我卻接過了她手裏的話筒。

“咦？怎麼啞巴要講話了？”

“嗬嗬，他老婆天天做別人新娘的事，他是不是知道了。”

下麵人見到我這個舉動頓時議論紛紛。

梁愛華更是怔在了那裏，看著我不知我何意。

我笑著看向院子裏的眾人，微微張嘴，渾厚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了出來。

“今天，非常感謝大家能來參加，不過不是結婚典禮，而是離婚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