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裏有名的花娘,夜夜有郎來我房裏。
直到我在岸邊救下負傷的鏢師,遲策聞。
我們朝夕相伴,互道愛意。
回京之前他說:“阿月,你可願成為我的妻。”
外人都說我身臟心臟,配不上他。
婚後三年,他卻把我寵上天。
又一次走鏢歸來,他帶回賊王之女。
賊王之女下毒殘害我兒,我一怒之下拔出刀子刺向她。
她卻跪下求饒,正好趕上我那好夫君進來。
「姐姐,我的爹爹為救遲哥哥命喪當場,姐姐不要殺我。」
「阿月,我以為你是個心善的,沒想到連我的恩人之女都容不下。」
我渾身一僵,隻覺得疼痛開始遍布全身。
他不知道,當年我為了救他,求巫婆下了同心蠱。
他若變心,我便會死。
1.
遲策聞暴怒將我踢翻在地,連忙護住舒慕悅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口。
剜心的疼痛浸透到骨髓裏,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這個對我動手的男人。
「策聞,你竟為了她打我。」
遲策聞下意識想要扶起我,卻被舒慕悅攔住了。
「遲哥哥,我腿疼。」
遲策聞語氣狠厲對我說著話,視線卻全然放在了舒慕悅身上。
「阿月,慕悅身體本就不好,你怎麼敢傷她?」
我忍著劇痛爬起來,指著舒慕悅聲嘶力竭:「遲策聞,我們的孩子沒了,被她害死了!」
大滴大滴淚水打在臉上,浸得我臉疼。
舒慕悅在遲策聞看不見的角度剜了我一眼,隨即嬌滴滴地哭訴:「遲哥哥,我沒有啊,嗚嗚嗚,我怎會如此狠毒去害一個孩子。」
遲策聞臉色鐵青,眸中閃過一絲悲痛,說出的話卻讓我心寒:「孩子死了也不能複生,我們以後還會有別的孩子。」
我大哭起來,想要伸手掐死這個毒婦。
遲策聞卻鉗製住我的手腕推開我:「我警告你,不許再找慕悅的麻煩!」
說完立刻甩開我的手,抱起舒慕悅離開了這裏。
一陣陣的疼痛持續侵蝕著我的身子。
我回想起蠱婆當初對我說的話:「這同心蠱一旦種下,這男子若完全變心,你便會死。」
我哭得不能自已,始終不相信寵我愛我了三年的男人一朝會變了心。
他是我願意冒生命救下的男人,就算受人唾罵我也執意要和他在一起的夫君。
我愛他勝過愛我自己,要不然也不會在他傷勢嚴重之時為他種下保命的同心蠱。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生活在幸福中,可如今我卻為他承受了鑽心的痛。
我抱住孩子的牌位,一路走一路哭,竟然體力不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聽見了男女歡好之音。
2.
遲策聞的聲音我早已刻骨銘心。
他會在動情時叫我「月兒」,可如今他叫的卻是另一個「悅兒」。
我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泄出一絲哽咽。
那個曾在山巔發誓會一生一世愛我的男人背叛了我。
舒慕悅媚音像一根根銀針刺進我的耳朵:「遲哥哥,姐姐剛才要殺了我,我好害怕啊。」
遲策聞喑啞的聲音十分歡愉:「過幾日待安定下來我就廢了她,娶你為正妻。」
舒慕悅低低地笑了,隨後發出不堪入耳的聲音。
我跌坐在地上,額頭不小心撞在了牌位上立刻紅腫起來。
忍了許久的哭腔終於出了痛出了聲。
我的哭聲引起了屋內兩人的注意,許久遲策聞才穿著得體地走了出來。
他看我跌坐在地上,下意識將我拽了起來。
「怎麼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目光觸至孩子牌位時,他的眼底鬱起濃色。
他暴躁地將我拉進了我的房間。
我抱住他,哭噎著說:「策聞,我好疼。」
他卻立刻甩開他的手,似乎我是什麼很惡心的東西。
他沉默了一會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有些不耐煩。
「我知道你在怨我沒有為孩子報仇,你怨我袒護慕悅。
「可是我都是為了你啊,阿月。」
我渾身一震,抹掉眼淚看他。
「你什麼意思?」
3.
他往屋裏看了一眼,環抱住我低聲說:「她是賊王之女,此次走鏢能順利還多虧了他爹。
「若是我娶了她,我們遲家就能倚仗她家劫掠的富貴。你到時候也能享受這榮華富貴。」
我狠狠掐著自己的手掌,有氣無力地問:「所以就要以孩子的性命來換嗎?」
他卻拍拍我的肩說:「你我恩愛且年輕,以後生個十個八個都依你。」
我垂頭彎腰對遲策聞說了個:「好。」
他沒看見我蒼白的神色和顫抖的指尖。
我一巴掌甩了上去。
這是我認識三年來第一次與他動怒。
這一巴掌激怒了本就煩躁的遲策聞,他攥緊我的手腕把我推到床上。
粗糲的大掌伸進我的腰間,粗暴地掐撚。
他身上的胭脂味讓我作嘔,我使勁掙紮卻無濟於事。
「遲策聞你臟了,別碰我!」
「啪」一聲脆響,我雙眼發黑,隻覺得頭腦暈漲漲的。
遲策聞暴怒的聲音傳來:「你不過是個人盡可妻的妓子,現在倒立上牌坊了!」
我不可置信地聽著這句話,目光一直在尋找那雙以前看我時滿是愛意的眼睛。
可是找到的隻有憤怒,嫌棄和羞辱。
我哆哆嗦嗦道:「人盡可妻?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說我。」
他冷哼一聲:
「顧曦月,不在我身下承歡你覺得還有哪個男人會要你這種蕩婦?
「不感謝我就算了,還敢反抗,我今天就治治你這浪蕩脾氣。」
他毫不憐惜。
給我帶來的就隻有痛苦。
事後,他眯著眼看著我。
「真是索然無味。」
我從小被村裏的婆娘養著,她逼我當花娘侍奉來家中的男人。
我本來以為我這一生就這麼在屈辱中度過了,直到我救了遲策聞。
婆娘說他這個樣貌定是個有錢人家命我好好照顧。
他醒來後,對我感激不盡。
雖然知道我的花娘,身子不幹淨,他還是願意帶我去湖上泛舟賞月,帶我逛燈會。
到這時我已經對他春心萌動。
婆娘再次讓我接客那天,他給我贖了身。
他從沒嫌棄過我。
他在夕陽下對我訴說愛意。
他說:「阿月,我娶你好不好?」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直接吻上我的唇。
難舍難分。
他給了我一紙婚約,婚書被我寶貴的保存著。
直到那天我被欺淩,他沒有任何猶豫保護我,腦袋被砍了一刀。
我才發現我愛他入骨,隻不過我自卑地不敢承認。
我背了他去找巫婆的那一天一夜,我總能聽見他無意識的呢喃。
他在叫我的名字:「阿月。」
3.
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遲策聞了,可是身體卻越來越疼痛。
「顧曦月!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嗎?」
我本就心絞痛,正窩在榻上喝著丫鬟端來的中藥。
他猛地踹開門闖進來那一刻,我的絞痛之感更加強烈。
他搶來那碗藥二話不說直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渣子蹦在了我的身上。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將我從床上拖下來。
「裝什麼裝,你又想耍什麼把戲?
「我警告過你不要去找慕悅,你竟然還敢找她麻煩,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動你?」
我露出疑惑地表情。
他卻踹上了我的肚子。
我蜷縮成一團,持續的疼痛讓我有些麻木了。
他深深皺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有那麼疼嗎?快點爬起來,別讓下人看了笑話。」
我勉強張開嘴,聲音輕的像根羽毛。
「笑話?你現在嫌我丟人了?」
他眸光一閃,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笑的淒慘,咬著牙扶著床坐了起來,幽怨地看著遲策聞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娶我?」
許是見我可憐,他軟了聲音。
「阿月,你為什麼總是和慕悅過不去呢?
「就算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也算是抵了她爹爹為救我失去的性命了。」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
「遲策聞,那是我們的兒子啊。
「他說馬上過生辰,要給你刻一個雕像。」
我從枕邊捧起一個還沒刻完的木頭雕像,雕像上的人正是遲策聞。
「可是他再也沒機會把它刻完了,遲策聞你好狠的心啊!」
遲策聞愕然失色,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手中的雕像。
那一瞬,我渾身的疼痛減輕了一些。
我將它握的極緊。
木頭雕像上的棱角將我的手劃傷,我卻渾然不覺。
汩汩的血沾染了它的臉,顯得詭異非常。
周圍靜得隻能聽見我們兩個的呼吸聲。
遲策聞抿唇開口說話:「阿月,我......」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嬌滴滴的女聲打斷。
4.
「遲哥哥,你別動怒,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舒慕悅一張臉十分明豔,不過右臉有一道輕微的紅痕。
我像瘋了一般笑了起來。
「你就為了她臉上那一道紅痕這樣折辱我?」
遲策聞下意識躲閃我的視線,卻仍嘴硬。
「就算是一道小紅痕你也不該打她。」
我站起來,保持自己在人前最後一點尊嚴。
「我從未傷過她一絲一毫。」
舒慕悅鑽進遲策聞懷裏,說話語調帶著點哭腔:「我就說姐姐不會承認,不過我也沒有什麼大礙。
「遲哥哥,我想爹爹了,你帶我去他墳前看看吧。」
說罷,遲策聞立刻溫聲細語地安慰起舒慕悅。
誰知她卻眼前一亮,盯上了我手中的木雕。
「姐姐,你是在下詛咒嗎?」
此話一出,遲策聞和我都懵了。
遲策聞耷拉著眉眼看著我手中的木雕,臉上不動聲色,但是語氣卻低沉。
「什麼詛咒?」
舒慕悅抬眸看了看我,嘴角一勾說:「這種詛咒是民間一種非常惡毒的木雕術,在槐木上刻上施術對象,再滴上親近之人的血,就可下咒。」
遲策聞抬起眼皮,眼神陰鷙:「木雕是什麼木頭?」
我大腦一片空白,看著舒慕悅得意的笑我大嚷:「你胡說。根本就沒有這種詛咒,你在誣陷我和我兒!」
舒慕悅撇撇嘴:「我爹以前見過巫婆,是他告訴我的。
「當然,姐姐手裏的也可能不是槐木。」
遲策聞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好幾個度,「我問你是什麼木頭!」
我被驚的一顫。
見我不說話,遲策聞搶過木雕看了一眼,隨即將木雕狠狠砸在我頭上。
「這就是槐木!」
我的額頭被磕出了血。
我沒管流進血的眼睛,激動地解釋:「兒子那麼小肯定不會有這種心思的。」
舒慕悅捂嘴驚訝道:「小孩子不會有這種心思,說不定是大人指使。」
說完,她好像意識到什麼一樣突然閉了嘴。
這反而更加讓遲策聞篤定是我讓兒子用槐木雕刻。
「你這個歹毒的賤婦!我贖你養你,你竟然咒我死。
「你以前就見過巫婆,這巫術肯定是你跟她學的!」
他憤怒地掌摑著我的臉,不一會我的臉就腫的老高。
「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遲家的人,那孽種也不配留在遲家祖墳。」
遲策聞要挖自己親兒子的墳墓。
我跪地磕頭祈求他不要打擾兒子的安息。
「他是我們的兒子啊,你怎麼能狠心如此!」
可他摟著舒慕悅憤然離去。
我的雙眼開始模糊不清,血色和疼痛包裹了我的世界。
幾年的婚姻卻以這種結尾收場。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何他會變心,為何這麼無情。
愛到最後都變成了恨。
我氣急攻心,哇的吐了一口濃血竟然被疼暈了過去。
5.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遲府門外。
除了兒子的牌位我別無其它行囊。
我抱著牌位用盡全身力氣敲門大喊:
「遲策聞,我兒子呢?我兒子呢?
「你把他還給我,求求你。」
許久,無人回應。
我癱軟在地上,心臟一抽一抽的。
終於門開了,出來的是打扮的十分貴氣的遲策聞和舒慕悅。
我跪爬到他們麵前:「求求你,就算你不讓兒子留在祖墳,也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我連續不斷地磕頭祈求,像一條狗等待人的施舍。
但我在他們眼裏太廉價了,連一條狗都比不上。
遲策聞睨著眼,薄唇輕啟:「去亂葬崗找吧,嘖,去晚了他可就被野狗吃的連渣都不剩了。」
說罷帶著舒慕悅上了馬車疾馳而去。
我如同瘋了一般,端起牌位瘋狂往亂葬崗跑去。
我哭,老天也在哭。
雷雨突至,我在亂葬崗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我兒的屍首。
回想起遲策聞說的話,我在暴雨中哭得絕望。
那日,我的哭嚎蓋過了雷雨聲。
我隨遲策聞來到此地時孑然一身,走的時候卻也隻是帶上了一個小小的牌位。
我不知道該去哪,也許我該去找我的孩子。
不知不覺間我就來到了斷崖前。
與其等著遲策聞完全變心我蠱蟲發作而死,不如我主動了結自己的生命。
就在我想要縱身一躍時,我身後撞來了一個溫暖有力地懷抱。
「曦月,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