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一當天接到急診電話，遊樂場一兒童突發意外，摔傷動脈大出血。

急救車行駛半路，隨車急診主任卻要停車下去，說要拍照留念。

我勸她快點走，人命大於天。

她卻冷冷看我：“別以為高學曆就能取代我，咱們急診室還是我說了算！”

我拗不過，隻能幹著急。

終於等到拍完上車，我以為要走。

她卻讓司機打開油箱蓋。

“給我抽點油裝桶裏，我私家車沒油了！”

01

“麗梅，孩子家長的電話都打瘋了，我們要是再趕不過去，孩子恐怕......”

我急得滿頭大汗，卻隻能眼巴巴看著現急診室主任李麗梅神態輕鬆，拿著相機各種拍照。

“催什麼催！”

她板起臉，輕蔑斜了我一眼。

可手裏的相機卻沒放下。

“王月明，別以為你是名校畢業，就有資格跟我大呼小叫。告訴你，咱們急診室還是我說了算。”

“李主任，您誤會了，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求救這孩子等不及了，剛才打電話說孩子已經昏迷了，應該是失血過多......”

還沒等我說完，她就強行打斷我的話。

“什麼失血過多！你不知道，現在的人就喜歡誇大其詞。明明很小的毛病就說得比天還大！”

“她們就是小人思維，覺得耍耍小聰明，咱們就能快點到。也不想想，我們又不是神仙，說變就能變過去！”

“我幹了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你就是閱曆太少！”

“可是......”

我還想繼續說，她卻直接下了“逐客令”。

“王月明，你要是再多嘴，就自己打車回去！跟我隨診還指手畫腳，也不看看有沒有這個資格！”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我咬了咬嘴唇。

氣呼呼坐回車裏。

今天是我上班第一天，不曾想就遇到這樣的事。

我和李麗梅是老同學，也是她認為的“死對頭！”

從上學時，她就喜歡處處跟我作對，什麼都愛跟我比。

就連我現在的老公，也是她追了三年都沒追上的白月光。

後來，她大學畢業憑家裏關係到了省醫院。

我碩博連讀，剛畢業就被分到這家醫院實地進修。

好巧不巧，正好分到她的科室。

剛坐上車，手裏的電話再次響起。

“醫生！你們到了嗎？我兒子......我兒子快不行了......嗚嗚......他快沒呼吸了......”

聽著電話裏焦急的聲音，我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從之前電話裏，我知道這孩子是從摩天輪上意外摔下，渾身出血，很可能還傷到大動脈，情況危急。

本來事發現場離我們醫院並不遠，也就10多分鐘的路程。

可車開到半路，李麗梅卻隔窗看到一個新建成的變形金剛基地。

為了哄自家兒子，她竟吩咐司機就地停車，下去拍照！

且已經拍了整整20分鐘！

這段時間裏我如坐針氈，催了不下十次，都被她白眼拒絕。

無奈，我隻能安撫家屬。

“快了，快了，你先找衣服或布條等類似東西纏上出血點，減少出血量，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到！”

我捏著手機，後背都濕透了。

這孩子要是再不救肯定就來不及了。

不容再想，我“哐當”一聲再次跳下車，直接上去奪下了李麗梅手裏的相機。

“李主任，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舉報你草菅人命了！”

02

我正襟危立，顫抖地指著救護車。

聲音很大，引來不少路人過來圍觀。

“呦！這不是救護車嗎，醫生怎麼還有時間在這兒拍照啊！鬧著玩兒呢！”

“可不是嗎，整天在路上拉警報讓我們讓路，還能隨意闖紅燈，卻在半路欣賞風景！這濫用職權真是用的明明白白的！”

“看來救護車原來也沒那麼急啊！下次路上再碰到，我可不讓車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李麗梅沒想到我會硬鋼，本來還想給我個下馬威，奈何看到圍觀群眾太多。

為了避嫌，硬是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

其實，我也不想鬧成這樣，可想到那邊亟待救治的生命，我沒有退路。

不管李麗梅是想借此打壓我，故意讓我第一次出急診就掉鏈子或怎樣，都不能以人命為代價。

或許是迫於壓力。

眼看李麗梅終於收起相機上了車。

我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將近半小時！

可隻要再等幾分鐘我們就能趕到，孩子就有救了！

想到這兒，我剛想舒口氣。

堵著氣的李麗梅卻再次下了命令。

“小趙，在前麵路口停一下！”

話落，我的心跟著又是一緊，不知道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司機不敢忤逆，乖乖把車停到了路口。

我定睛一看，這不是菜市場嗎！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隻見李麗梅看都沒看我，直接跟司機說了一句。

“等我一下，我買點蝦，我兒子晚上要吃油燜大蝦！”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火燒眉毛了，她居然還有心思來菜市場買蝦！

原以為剛才已經給了她教訓，結果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想來憑關係進來的李麗梅根本就不怕被舉報！

眼看她要走，我急忙上前拽住她的胳膊。

“李主任，孩子已經昏迷了，現在估計連血壓都掉到危險值了，我們真的沒時間了......”

我幾乎哀求地看著她。

為了進一步打動她，我直接開始換位思考。

“麗梅，你也有孩子，你想想要是受傷的是你家孩子，你會不會也很著急......”

我本意是將心比心，可一聽我的話，李麗梅一下來了脾氣。

“王月明！你閉嘴！你剛才跟我大呼小叫，還拿舉報嚇唬我，我還沒跟你算賬，你現在又開始詛咒我兒子了是吧！”

“告訴你！我兒子好得很，我老公正帶著他在遊樂場玩呢！”

“還有啊！你不就想跟以前一樣搶我風頭嗎？哼！這次你休想！”

說完，李麗梅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菜市場門口。

眼看李麗梅走了，我的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想了兩秒，我沒再猶豫。

直接上了車。

“師傅！咱們先走！快！”

如今，我隻能賭一把了。

雖然沒有足夠的實戰經驗，但我一直都是班裏的學霸。

實習期間也做過急救搶救演練。

眼看李麗梅不走，我本打算自己過去，先去給孩子急救，畢竟再等下去，孩子很可能就沒了。

可沒想到，我話音剛落，司機師傅卻伸了個懶腰，眼皮都沒抬一下。

斬釘截鐵回了兩個字！

“不走！”

03

短短的兩個字，從駕駛室傳來，就像扔來兩個大石頭！

狠狠砸向了我！

我不可思議地盯著他。

“您說什麼！為什麼不走！孩子已經不能再等了，難道你沒聽見嗎！”

我仰著頭，對司機聲嘶力竭地質問。

可他卻掏出手機悠悠然刷起了短視頻，淡淡吐出一句。

“聽見了啊！可沒有主任發話，我可不走！”

“要是出了事，這事兒誰負責！”

我正要反駁，突然想到出來之前，在衛生間聽到兩個小護士的議論。

說司機趙師傅是李主任的表弟什麼的......

看來，這司機跟李麗梅是親戚，我肯定指揮不動！

我擦了把額頭的汗珠，心裏像塞著一大團棉花似的。

又擁又堵。

這時，手裏的電話再次響起。

“醫生！我兒子真的挺不住了，我的衣服都被染紅了，到處都是血......我們最多隻能堅持10分鐘了......”

男人的哭喊聲從手機裏傳出來，

像一把尖刀插進我的心裏。

我急的團團轉，恨不得長翅膀先飛過去。

我再一次安撫好家屬，告訴了他簡單的急救方法。

掛斷電話後，我正要打電話給醫院，讓急救中心考慮重新派一輛車過去。

或許還有救。

正在這時，門“砰”地一聲被打開。

李麗梅終於回來了！

我像看到了救星，急急向她介紹傷者的情況。

可李麗梅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她一臉含笑，把蝦遞給司機，眼看著放到副駕駛位置才放心。

做完一切，才有空瞟了我一眼。

“李主任，孩子的情況十分危急，據家長介紹，很有可能傷到了大動脈，估計快休克了，留給我們的時間最多還有10分鐘......”

我都要急哭了。

沒想到李麗梅聽完，卻“噗嗤”一聲笑了。

“王月明，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喜歡出風頭！”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人就喜歡誇大其詞！尤其是孩子的父母！”

她剜了我一眼，像一個老兵在看新兵蛋子。

“不！我不認為這次是誇大其詞，我覺得現實情況應該更嚴重！”

我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李麗梅卻淡定搖了搖頭。

“如果是真的，那隻能說是天意了。”

“俗話說的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是救不回來，隻能說明那孩子就是個短命鬼，能怪誰！”

我聽著她的話，震驚地眼珠子差點爆出來。

沒想到這樣的話能從她，堂堂急診室主任的嘴裏說出來。

我浸濕的後背越發冰涼。

可此時不是爭對錯的時候。

眼看車子啟動，我再次升起希望。

不遠了，隻要5分鐘就到事發地點了。

我看著手腕的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眼看遊樂場的外觀已經出現，我的心越發緊張。

我在心裏默默禱告。

“孩子！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來了！”

可就在這關鍵時刻，車子卻越開越慢。

甚至最後連動都不動了！

04

“師傅，怎麼回事啊，怎麼停了！”

“你眼瞎了，沒看見堵車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六一假期，遊樂場主街道竟然堵車了！

我快速打開車門，往前看了看，擁堵的車輛成了一條長龍。

不過，幸運的是，我們已經到了遊樂場門口不遠。

想到裏麵受傷亟待救治的孩子，我趕忙叫來李麗梅。

“李主任，孩子就在前麵，這裏不能過車，我們不如抬著擔架步行......”

還沒等我說完，李麗梅理都沒理我，下一秒就直接把司機叫下了車。

緊接著，李麗梅說出了讓我有生以來最震裂三觀的話。

“小趙！我車沒油了，你把桶拿過來，正好堵車了，趁著這時間給我抽點油，回去加我車裏！”

伸出的手留在半空，我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沒想到，此時此刻，李麗梅還有心思薅醫院的羊毛！

她心裏想的自始至終都不是傷者，而是她自己！

她沒想到，就在短短的500米外，有個小生命正在等待救治。

她也沒想到，一個家庭的成與敗，正掌握在她的手裏！

我氣的渾身發抖，怔在原地。

司機很聽話，屁顛屁顛從車裏拿出一個桶。

從外觀看，這桶不是第一次裝油了！

“李主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管你車有沒有油？！”

“受傷的孩子已經被耽誤快40分鐘了，再不過去，孩子就真的沒救了！孩子要是沒了，家長還怎麼活！”

我氣瘋了，恨不得拉著李麗梅往遊樂場衝。

可不管我怎麼拉扯，李麗梅就像故意作對似的紋絲不動。

最後，沒辦法，我隻好決定獨自提著藥箱和氧氣袋，準備向遊樂場裏麵跑。

可剛抬手拿起藥箱，我直覺眼前一黑，隨即伴隨一陣劇痛，腦門上一股熱流順著臉頰湧了出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現在了還想跟我比風頭，茶能綠成你這樣，也真是不容易！”

不容我反應，我的後背又是沉悶一擊。

疼得我雙腿發軟。

下一秒，我隻覺天昏地暗，整個人重重栽了下去！

倒下前一秒，視線掃到不遠處，正有人衝著我們跑了過來。

那人邊跑邊喊著：“救命啊！醫生！快救救我兒子！”

是孩子的家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