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萋萋心中一暖,手上卻毫不客氣把那袋銅板還了回去。
“娘,你自己收著吧。”
沈秋氏愣了一下,還以為是女兒嫌錢少,不自在地搓著手,麵上也浮現愧色。
“家中條件不好,不能再讓你穿軟煙羅的衣裳,是娘委屈了你......”
這下換沈萋萋愣了一下。
愛她的人,總是嫌自己給她的不夠多,沈萋萋眉目溫`軟下來,上前半步抓緊了沈秋氏的手。
“娘,您就別胡思亂想了,女兒有衣裳穿,為何要裁新衣?眼瞅著還沒過年呢。”
沈萋萋玩笑般哄了兩句,沈秋氏這才鬆了口氣,但還是堅持從荷包裏取出十枚銅板:“這些錢就當拿去玩好了。”
跟逗小孩兒似的。
沈萋萋笑了笑,又跟沈秋氏說了兩句話,這才道:“娘,我下午還要出去辦點事兒,你們自己用晚膳,不必等我。”
女兒剛回家,沈秋氏不好刨根問底,便點頭,囑咐了幾句安全,又定了回家的時辰,這才放了她出府。
因著侯府沒有馬車,沈萋萋隻能走著去,不想,剛走到半路,麵前便忽然多了兩個不速之客。
“姐姐安好。”薑慕煙聲音柔和款款行禮。
短短一日,她身上臟亂的衣裳已換成了最上乘的浮光錦,玉釵輝映,共同堆得那紅撲撲的小臉兒花團錦簇似的,漂亮又養人。
“姐姐這是出來買東西?可真巧,慕煙與景程哥哥也是來買東西。”說著,她偏頭衝身旁身材高大頎長的男人幸福地甜甜一笑。
那是相府嫡子蕭景程,倒也管算相貌堂堂,曾經是沈萋萋的未婚夫,如今薑慕煙回了家,婚約自然改了改,成了她的未婚夫。
蕭景程一雙上斜眼卻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沈萋萋,漆黑瞳眸暗含覬覦。
她依然是國公府穿出去的那身軟煙羅衣裳,氣度比旁邊這個小家子氣的女人不知好了多少倍,隻可惜,不再是國公府嫡女了......
他略一思索,風流地搖扇笑道:“萋萋,侯府落魄至此,連輛馬車也沒有?我看你不如入我府上做個貴妾,我念在從前情誼上,定會好生待你的。”
薑慕煙沒想到蕭景程當著自己的麵兒便打起沈萋萋的主意來,眼底立刻劃過警惕恨意。
但很快,她調整過來,眼珠子略略一轉,立刻也跟著欣喜笑道:“是啊,從前姐姐便同景程哥哥有婚約在身,日後若是同妹妹一同嫁入相府,那也是美事一樁呀!”
要她做妾?可真是想得美。
沈萋萋眼底轉寒,毫不客氣打斷二人。
“二位口口聲聲要納我做貴妾?說出這般話,莫不是今日出門太急,連腦子都忘記帶了?”
蕭景程見她微抬下顎,一如往常的高傲模樣,心底便越發覬覦心癢難耐。
他好脾氣地笑道:“萋萋,你打小沒吃過苦,如今侯府給不了你什麼保障,我叫你給我做貴妾,可全都是為了你好。”
沈萋萋揚聲冷笑:“為我好?我沈萋萋想要得到什麼,從不依附他人,從來都是憑自己的本事如拿,倒是蕭公子。”
她話音一轉,一雙清瞳似笑非笑:“聽說蕭公子私下考了兩次春闈都落榜了,靠著祖輩蔭蔽才能在朝堂中捐個小官,與其關心我的境遇,蕭公子不如想想,接連落榜兩次後自己將來還有沒有仕途可言。”
考了兩次春闈都落榜了?
周圍眾人大驚,頓時古怪地看著蕭景程,竊竊私語。
“這可是丞相嫡子啊!”
“原來丞相也教不出一個貢士,如此叫我心裏好受多了。”
“......”
眾人幸災樂禍,蕭景程被戳中痛處,霎時氣得跳了腳,臉一沉,幾乎瞬間攥緊拳頭猩紅著眼道:“沈萋萋!”
一旁的薑慕煙急中生智,一把抓住蕭景程,咬著下唇眼含熱淚。
“姐姐,我知道我搶了你的身份你心中不快,可再怎樣生氣,你也不能遷怒景程哥哥,胡亂說些氣話啊。”
三言兩語,就把一個事實真相說成了沈萋萋因嫉妒而生的胡攪蠻纏。
周圍百姓的目光頓時又變了。
沈萋萋嗤笑一聲,一雙丹鳳眼又清又亮,眾目睽睽之下如利劍一樣冰冷坦蕩:“薑......”
可話剛出口,就忽然傳來另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
“她沈萋萋生來高貴,何時需要個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傍身了?”
眾人扭頭一看。
來人身姿挺拔如鬆,一襲暗紅色的騎裝,越發襯得他身材健碩,蜂腰猿臂,舉步間悠閑愜意,卻落地無聲,乃是個絕頂高手。
那張麵上輪廓鮮明,眉目疏朗,懶洋洋地眯起狹眸,渾身便散發出一股強勢狠厲的鐵血氣質,那是戰場上喂飽了鮮血才能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逼人氣勢。
眾人雙目一亮,個個兒興奮地脹紅臉畢恭畢敬地喊:“草民參見襄陽王!”
襄陽王、這可是在整個戰國神一般的人物襄陽王戰容璟啊!
當朝天子是他的親兄長,寵愛他寵愛得沒邊兒,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給弟弟劃封底,這位卻不要!
他轉頭就跑到邊疆為國出征,短短七年,刀尖舔血,拿下了封狼居胥的榮譽,也成了整個戰國最年輕的戰神王爺,可謂是整個戰國人人追捧的英傑!
蕭景程臉色亦是一變,拱手行禮:“微臣參見襄陽王。”
薑慕煙看著那張臉忍不住羞紅了臉,也連忙手足無措跟著行禮。
一派或緊張或激動的人群中,唯有沈萋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閑話一般隨口道:“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軍營的事不需要你料理了?”
眾人心中一緊,都開始打鼓。
她什麼身份?怎麼能這麼對襄陽王說話?肯定會被王爺的侍衛拖下去吧!
可眾目睽睽之下,戰容璟竟然神色如常:“剛好返程,沒想到大街上跟你遇見,如今的人眼瞎的可真不少。”
沈萋萋臉上也終於勾起一個笑來。
二人說話嫻熟,說著說著,沈萋萋便上了戰容璟的馬車,徒留一地的人,眼珠子都要看掉下來了。
薑慕煙暗暗咬帕子險些咬碎一口銀牙,瞥了眼身邊自詡名士的蕭景程,又看看戰容璟那高大的背影,氣質矜貴豈是區區一個蕭景程可比?
可這樣神仙般的人物,也同沈萋萋這般熟稔。
若是她生來就在國公府,今日同襄陽王這般熟稔的人,就是她了。
沈萋萋、沈萋萋,她此生決計不會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