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樾暗罵一聲,眼看快到下班時間,他趕緊掛了一個理療的普通號,跟一群腰突的老頭老太太們排隊等著見她。
治療室裏,程以恩正對著閱片機看CT片。
夕陽餘暉穿過她挽起的碎發,在後頸勾出圈毛茸茸的金邊,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深邃的,如水般含情脈脈的眼。
周樾看得有些恍惚。
大學那會兒,她也是這樣,整天戴著藍色口罩,長眉細如柳絲,額前的碎發擋住側臉,神情專注。
就是這麼一股眼神從不旁落的勁,特別撓人。
偶爾對視一次,就會發現她的瞳仁清澈明亮,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不必開口就能拒人於千裏之外。
片刻之後,程以恩把片子裝回袋子,遞給對麵:
“康複效果挺好的,下周不用來了,回家多休息。”
“謝謝小程醫生,真沒想到可以在康複科治好我的老腰突,省挨頓刀了。”老人很感慨。
程以恩輕聲笑笑:“還是要注意,不然這一刀還是免不了。”
盡管口罩遮住臉,但是眼睛彎彎的,是很放鬆和舒緩的樣子。
母女倆推門出來,周樾進去。
程以恩起身擠了一泵醫用酒精,輕輕搓手,抬眼看他:
“您好...”
四目相對,她眼角的肌肉忽然緊張起來。i
周樾的頭發剃短了,是那種很短的美式毛寸,耳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上麵紋了黑色的藤蔓圖案,蔓延到頭皮裏。
本來被長頭發遮蓋著隻能看出一點邊緣,現在剃這麼短,紋身明晃晃的露出來,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怎麼,這發型不好看麼?”周樾抹了一把頭頂,期待著程以恩的評價。
程以恩細細打量了一下,眉心微皺:
“花多少錢?”
“200,值麼?”
程以恩點點頭:“花200剪了個250的發型,你賺了。”
周樾“嘖”一聲:“好幾天沒見,別上來就搞外貌攻擊啊。”
“我從來不攻擊別人的外貌,除非對方先用外貌攻擊我。”
程以恩懶得跟他廢話,指指門口:
“秀完了嗎?我還要工作。”
周樾不僅沒走,還拉開椅子坐下了,將掛號單小紙片遞到她麵前:
“誰耽誤你工作了?我是正經花錢進來的,和我說話,就是你的工作。”
普通號在掛號單上不顯示姓名,她點進電腦係統,果真是周樾的名字。
程以恩沒道理再趕人,快速在電腦上點號,手指翻飛著記錄病曆:
“什麼症狀?”
“心癢,半夜總是驚醒,睡得不踏實,做一些挺變態的夢。要展開說說有多變態嗎?”
程以恩推一把眼鏡,繼續問:
“這種症狀多久了?”
“大學那會兒有過,那時候暗戀一個同學,為她做過一些蠢事,後來她銷聲匿跡,症狀就有些加重,最近剛好一點,不知怎麼關係又惡化。醫生,這病有的治嗎?”
“桃花癲,一般在春季發病,但是也有夏季發病的案例,不需要過度治療,回家多喝熱水就行了。如果還是不好,去掛神經內科的號,康複科治不了。”
程以恩將打印出來的處方單遞給他,直指門,示意他可以離開。
周樾沒接那個處方單,隻是盯著程以恩,視線從她的眉梢滑下,伸手捏住她的口罩往下一扯,盯住她飽滿溫潤的唇,說:
“整天戴著口罩,都看不清你的臉。你不會是因為愛戴口罩才當醫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