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午夜十點二十三分。

整個團隊窩在剪輯室趕工。

老王癱在轉椅上，眼袋在顯示器下泛著青灰，手指機械地敲擊著鍵盤：

“這段再改我就要猝死了！你們記得在我墓碑上刻'死於甲方反複無常'...”

小雨默默遞上能量飲料，瓶身上凝結的水珠滴在老王的牛仔褲上：

“王老師，您上次說禿頭是遺傳，應該...不會猝死吧？”

大劉突然舉起攝像機，鏡頭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幽藍的光：

“都別動！這個團隊拚命的畫麵絕了！”

他的登山鞋踩在一疊廢棄腳本上，紙張發出咯吱的聲響。

鏡頭掃過，

堆滿咖啡杯的桌子、牆上五顏六色的便簽紙、許若青和陳妍並肩作戰的背影、

吳羽看著眼前這一切，手指浮在手機屏幕停止了動作。

屏幕上顯示著"江總"的對話框，原本準備好的監控片段在指尖浮停了三秒，最終被他幹脆利落地刪除。

他抬頭時，正對上陳妍若有所思的目光。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又各自若無其事地移開。

“最後一版，準備播放。”

許若青的聲音有些沙啞，揉了揉太陽穴，把碎發別到耳後。

屏幕亮起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悅的素顏出現在鏡頭裏，

她蹲在福利院的地板上，手指笨拙地幫孩子係鞋帶，陽光從她背後漫過來，給她蓬鬆的頭發鍍上一層金邊。

“其實我不喜歡當女神...”

畫外音裏，林悅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太累了。”

老王突然摘下眼鏡，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媽的，剪出感情來了。”

他的哽咽悶在袖子裏，像是從某個很深的地方擠出來的。

陳妍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發亮：“收視率會證明一切。”

吳羽低頭整理設備，沒人看見他嘴角轉瞬即逝的笑意。

許若青的嘴角在屏幕藍光中微微揚起，倒映在林悅眼裏的陽光，此刻也落在了她的瞳孔裏。

“收工！”

次日，《心動警報》第二期收視率突破平台紀錄。

演播廳的大屏幕上，收視率曲線像坐了火箭，2.1%、2.3%、2.5%...數字每跳一下，現場就炸開一片歡呼。

江煜白站在人群中央，西裝筆挺，隻有嘴角那道若隱若現的弧度泄露了情緒。

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各位。”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演播廳瞬間安靜下來，

“今晚八點，凱悅酒店，我請客。”

老王第一個跳起來，差點撞翻咖啡杯：“江總威武！”

小雨拽著大劉的袖子小聲尖叫：“凱悅？人均兩千那個？”

江煜白的目光越過人群，精準落在許若青身上。

他眼底像藏了片深潭，表麵平靜，底下卻暗流湧動。

“許導，”他的聲音驟然放鬆，“這次你功不可沒。”

整個演播廳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嗡鳴。

許若青感覺後頸的碎發被他的呼吸輕輕吹動。

“想吃什麼隨便點，"

江煜白整理袖扣的手指頓了頓，“不用替江某省錢。”

陳妍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江總這麼大方？”

“當然。”

江煜白單手插兜，目光卻始終沒離開許若青，“為我們的王牌導演慶祝，值得。”

他最後兩個字說得很輕，像是從喉嚨深處溢出的溫柔，又像一把小錘輕輕叩在人心尖。

許若青耳尖那抹紅像滴進水裏的墨，轉眼間就暈滿了整張臉。

陳妍別過臉去，嘴角抽搐著憋笑。

她太熟悉這種表情了，上次見到還是在林悅NG第十五次時，許若青強忍怒氣的樣子。

大劉的鏡頭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幕：

江煜白轉身時西裝下擺劃出的弧度，許若青抬頭時睫毛上懸著的金粉，還有某人轉身前一秒未及藏好的笑意，

全都成了取景框裏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