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一陣嘈雜的男女爭執聲,讓人仿佛置身早晨的集市,周嫵言剛醒來就被吵得頭疼,想睜眼罵人,甚至未回過神就被人推了一把,似乎馬上就要倒下去。
還沒站穩,她就覺得太陽穴一涼,接著是股熱流沿著臉頰滑下。周嫵言去碰,隻看見自己瑩白指尖上沾著點點鮮血。
“你這個喪門星,就該死在王府的。”中年女人聽起來火冒三丈,而周嫵言眼中一片猩紅,都沒看清她的臉。
周嫵言眸色晦暗,對女人的話充耳不聞,伴隨著頭疼,長達十多年的陌生記憶便如漲潮湧入她的腦海。
不久前,周嫵言正躲避合歡宗的尋仇,好不容易找到藏身喘息之處,卻被一股內力震碎肺腑。她憑借記憶畫了道保命符,居然到了此處。
這身體的主人滿心仇恨,但自知無力,居然用魂靈抵押,讓周嫵言來報仇。
無論如何,這條命尚且還在,況且——
周嫵言合上眼皮,腦海中盡是原主的那些苦痛經曆,多年來過得簡直窩囊至極,僅僅記憶,便讓她傷口都更疼。
她用袖子擦了擦頰側血跡,剛欲開口,李豔就再次厲聲大喝,震得周嫵言耳朵都要壞了:“怎麼,家裏待這麼久不知羞恥,還不滾去王府!想毀了我們將軍府名聲嗎!”
她一麵罵,一麵命人將她推出大門。
周嫵言暗自感歎,原身一個將軍獨女,怎會慘到被一個親戚指指點點的地步?
侍女還沒碰到周嫵言就被她瞪了一眼,於是縮了縮脖子,不敢再上前。
周嫵言卻轉頭盯著李豔,語氣不善:“你有什麼身份逼我嫁一個陌生男人?”
向來乖順的繼女竟敢忤逆自己,李豔頓時怒急攻心:“我有什麼身份?我是將軍府當家主母,你的婚事不該我作主?”
原身的父親是鎮守邊關的將軍周墨昇,他公務繁忙,沒有時間照顧女兒,夫人走得也早,周嫵言就成了無人照料的小可憐,他娶李豔本意是讓其代為照顧女兒。
而這個繼母隻是貪圖錢財,騙將軍說周嫵言嫁的是平南王,將軍久不在京,自然以為這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立刻同意。殊不知周嫵言真正的未來夫君,是安東王劉昀,自小體弱多病,性子也怪,世家小姐都不願嫁他。
李豔私自與安東王府談妥,把周嫵言當個物件似的賣到他們手裏,還將她的嫁妝據為己有。
原身被綁去王府當天,她就與那人拜堂成了親,相處不過幾個時辰,隻覺這夫君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品性暴烈,房內擺放人偶有如真人,原身不過與其中一個對視片刻,便覺得那東西裏要鑽出魂靈攫住自己咽喉,男人與她視線相碰時,她都躲躲閃閃,不敢看他。
王府下人也不是善茬,打小照顧劉昀的老媽子常騎到她頭上,吃穿用度上短著她,支使她去洗衣、做飯。
人生地不熟不說,原身還被欺負、苛責,連嫁妝都不在身邊,換作是誰,大抵都會想逃。
她的確逃了,昨晚,一個無風也無月的夜裏,用頭上唯一的簪子買通後門的守衛,踉踉蹌蹌地跑回了家中。
李豔自然是很快知曉,讓人將她打一頓,捆了,就要往回送。
原主當然不會屈服,一頭往門框上撞,血濺當場,香消玉殞。
而周嫵言,也就是這樣穿到了她體內,替她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