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意外看見妻子列好的九十九天人生重啟計劃。

今天是計劃的第一天。

她寫道：我要和最愛的人吃今年最後一頓飯，要做個開明媽媽給孩子塞厚厚的紅包。

還在結尾處補充道：

【完成所有事情後，我要告別過去，奔赴夢中的生活。】

我以為這是為我和女兒做的新年計劃，滿心歡喜地張羅了一桌子菜。

可當晚，妻子卻帶了白月光父子帶回家過除夕夜。

吃年夜飯時，妻子隻給我留了殘羹剩飯，女兒也被趕到客廳，碗裏隻有兩片菜葉。

妻子白月光的兒子盯上我給女兒的紅包，故意將熱湯撒在女兒手上。

我怒不可遏想上前教訓他，卻被妻子的白月光一腳踹倒在地。

隻能眼睜睜看著妻子不顧女兒的哭喊，強行掰開她的手將紅包搶走，給了白月光的兒子。

我這才意識到，那份計劃裏並沒有我和女兒。

最愛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她想用九十九天踹開我和女兒。

我也可以幫她快進到今天就滾出這個家。

1

將女兒安置在隔壁鄰居家後，我獨自返回家中。

看著正在給白月光父子剝蝦的妻子，我毫無顧忌地一把掀翻了飯桌。

屋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怒罵。

“裴鳴軒，大過年的你發什麼瘋！”

顧念雪抹了一把臉，難以置信地朝我怒吼。

一旁的劉振風父子更是憤怒至極。

顧念雪幾乎把所有菜都夾在他們麵前。

當時吃得有多歡，此刻就有多狼狽。

見顧念雪如此生氣，劉振風反而強壓下眼底的怨毒，輕聲勸慰起來：

“念雪，算了。”

“畢竟剛剛小耀不小心把湯撒在月月手上，害月月受傷，軒哥計較也是應該的，我忍忍就好。”

我冷冷看向挨著顧念雪極近的劉振風。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兩夫妻。

明明自己的女兒被燙傷，身為親生母親的顧念雪臉上卻反而掛著嘲諷。

“不就是撒點湯嗎？衣服穿那麼厚能受什麼傷，裴昕月就是太嬌氣了！”

“裴鳴軒，怪不得你把女兒教成這樣，你一點小事就這麼計較！”

“你立刻給振風和小耀道歉！”

說完，她悉心地彎下腰替劉耀宗擦拭身上的油漬。

桌子掀翻的時候，劉耀宗恰好被互相給對方夾菜的顧念雪和劉振風擋住，油漬本就沒多少。

他眼底閃過狡黠，聲音卻仿佛受了多大罪似的委屈極了：

“爺爺說過年摔碗不吉利，要跪下道歉才有用，嗚嗚嗚，我要他跪下道歉！”

“好好好，讓他跪下給小耀道歉好不好？”

顧念雪聲音已經變得輕柔，此刻她眼裏的心疼滿得溢出。

但剛剛卻半分沒給我的女兒。

這樣的人，不配做我的妻子，更不配做我女兒的母親。

見我仍舊沉默不語，顧念雪淩厲的目光掃向我，聲音重新變得冷冽：

“裴鳴軒，你聾了嗎？還不跪下給振風和小耀道歉？”

“大過年的別逼我把你趕出去！”

原來人無語的時候真得會笑出聲。

見我不但沒聽她的話，還一副嘲諷的模樣，顧念雪眉頭深深皺起：

“你還敢笑？還不趕緊？”

“你真以為我不敢把你趕出去？”

我終於開口，但並未如她所願：

“這麼著急嗎？”

“那好，顧念雪，我們離婚吧。”

“所以，請你們立刻離開我的房子。”

不必再等九十九天。

我現在就成全你們。

2

“什麼？”

顧念雪愣了片刻。

反應過來後，她聲音變得尖銳：

“裴鳴軒，你瘋了？”

見我神色未變，顧念雪的眸子終於閃過詫異。

她聲調不由地降了幾分，可言語仍舊刻薄：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非得將事情鬧大嗎？”

“算了，我現在和你沒法溝通，你自己好好在家反省吧，小耀還沒吃飽，我帶他們出去吃。”

三人去廁所清理了自己一番後，便齊齊出了門。

臨走前，劉振風臉上盡是為難，猶豫著對顧念雪說道：

“念雪，我看軒哥也沒吃多少，要不帶他一起去吃吧？”

顧念雪歎了口氣，果斷搖頭：

“振風，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總是給人欺負。”

“今天有我在，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說完，顧念雪意有所指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我。

劉振風站在顧念雪身後，臉上哪裏有剛剛那種善解人意的表情。

滿是得意與挑釁，甚至將手搭在了顧念雪的肩膀上。

我無動於衷，並未多看一眼。

隻是彎腰，撿起了地上女兒被劉耀宗扯斷了脖子的陪睡玩偶。

顧念雪見狀，像是誤會了什麼似的說道：

“行了，那你在我回來前自己好好把屋子收拾幹淨，亂得很。”

“晚點我會給你和月月打包吃的回來。”

看來，她是以為我又主動朝她低頭了。

十年婚姻，每次矛盾都是我率先求和，主動用各種方式遞出低頭的信號。

隻是如果她晚走五分鐘，便會看見我並未按她所說親自打掃，而是加錢叫了上門家政。

打掃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她，隻是不想讓女兒看見一地狼藉罷了。

屋子恢複幹淨後，我便帶著幾盒禮品去了隔壁鄰居家，將已經熟睡的女兒抱回了家。

但說要回來的顧念雪卻整夜未歸。

天亮前，我還在劉振風的朋友圈看見了一條更新。

【把孩子哄睡後，剩下的時間隻屬於我和你】

配圖別有深意，是一地淩亂的衣服。

屋內的雙人吊椅上還掛著顧念雪的內衣和劉振風的皮帶。

答案不言而喻，我的內心卻意外得平靜。

隻手指翻飛，低頭認真替女兒縫好她心愛的玩偶。

將顧念雪的被褥丟進客房後，我恰好在客廳與剛回家的她撞見。

這次她隻有一個人回來，正打量著幹淨整潔的屋子。

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眼底閃過以為拿捏住我的得意之色。

然後毫不客氣地命令著我：“裴鳴軒，談談吧。”

顧念雪坐在沙發上，出門前新換上的裙子此刻布滿了褶皺，像是被人從外麵狠狠拉扯過一般。

白皙的脖頸處還隱隱能看見曖昧的痕跡。

我麵無表情地轉過身，理都沒理她。

顧念雪一僵，聲音驟然拔高：

“裴鳴軒，給你臉了？”

“不要以為我原諒你亂說離婚，你就蹬鼻子上臉！”

“你別以為我怕你威脅我！我要是真的當真，你哭都沒地方哭！”

我有些擔憂地看向女兒的臥室，隻想趕緊解決掉顧念雪這個大麻煩。

於是皺眉扭頭：

“離就離，現在請你立刻離開我的婚前財產，別打擾我和女兒睡覺！”

顧念雪一噎。

曾經我和她確實相愛過一段時間。

那時我想把她名字加進房產證裏，可她卻搖頭拒絕：

“老公，我愛的是你的人，這些身外之物我都不在意，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於是深感虧欠她的我，變本加厲地對她更好。

不僅將家裏大部分錢都給她，自己隻留下一點生活費。

還隻要我在家，便會承包家裏所有的家務，不讓她受一點累。

顧念雪臉色很不好看，她張嘴想說什麼，我的身後卻響起女兒怯生生的童音：

“爸爸！”

“媽媽......”

女兒站在我的身後，隻敢露出半個小腦袋看向顧念雪。

見到女兒，顧念雪難得壓下些許怒火。

“月月，來媽媽這裏，媽媽給你大紅包。”

女兒的眼睛亮了幾分，她朝顧念雪走去，抬手想要雙手交握說吉利話。

卻因為觸碰到手上燙傷的傷口而皺起了眉頭。

可在顧念雪看來，女兒的表情就是在刻意提起年夜飯的事。

顧念雪立刻又怒了。

“看你教的好女兒，不僅斤斤計較，還敢對親媽使臉色！”

“不就一個紅包嗎？你待會是還要學你爸朝我掀桌子嗎？我真是後悔生了你，小耀要是我兒子該多好！”

“當年我嫁給你爸就是個錯誤，小耀比你好一萬倍，小耀爸爸也比你爸爸好一萬倍！”

顧念雪像是終於找到了好欺負的人。

開始口不擇言，想要將所有從我這裏積攢的怒火朝女兒宣泄出去。

我趕緊將女兒抱進了她的臥室，小姑娘已經渾身發抖，眼圈泛紅。

再次回到客廳時，我已忍無可忍，正想直接將顧念雪趕出去時，她倒是接了個電話匆匆離開。

她臉上怒意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嬌羞。

不用問我都能知道，電話那頭是劉振風。

我冷冷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從她對女兒說出那些話開始，我心裏對她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消失。

可當我轉身，看見被我抱進房間的女兒已經重新走出。

她臉上仍舊帶著淚花，卻像是害怕我難過般，小手輕輕牽住我的大手。

“爸爸，小耀沒有媽媽，那就把媽媽給他，我有爸爸就夠了。”

3

女兒的話讓我意識到，是時候和顧念雪做個了斷了。

將女兒再次哄睡後，我開始收拾顧念雪的行李。

足足打包了十個大包裹，才將她的東西全部收了進去，然後加錢，讓特快將行李寄去了顧念雪的娘家。

我又去買了女兒愛吃的零食，再回家時，竟看見大門敞開，顧念雪又厚著臉皮將劉振風父子帶回了家。

還未進門，我就聽到屋內傳來女兒的尖叫。

“走開，不準碰我的娃娃！”

我腦袋嗡得一下炸開，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衝了進去，便看見劉耀宗正在女兒房間大肆破壞。

還不斷將娃娃砸在女兒身上，逼得女兒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我氣得直接拎起劉耀宗的後衣領甩出門外，和剛剛踏出我的主臥的劉振風摔成了一團。

兩人哎喲怪叫，惹來在廚房忙碌的顧念雪注意。

“你幹什麼！”

“振風和耀宗擔心我們吵架，特地勸我回來，你就是這麼對待他們的？”

我冷笑著指著女兒房間。

“月月被欺負到尖叫你聽不到，劉耀宗怪叫兩聲你就馬不停蹄跑出來？”

顧念雪眼神閃了閃，試圖狡辯：

“小孩子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你一個大人摻和進來我當然得阻止啊！”

顧念雪的電話忽然響起。

“喂，媽？”

“雪雪啊，你們從家裏給我寄了什麼呀？快遞剛剛打電話跟我說好多大包裹，寄件人是鳴軒。”

顧念雪麵露疑惑地看向我，卻忽然盯著我身後被劉振風打開的臥室門。

臥室內，肉眼可見地空了許多。

“怎麼回事？”

顧念雪已經顧不上通話，著急地就往臥室內跑去。

幾秒後，裏麵傳來了她的尖叫。

見我注意力看向臥室，身後的劉耀宗趁我不備，衝上前狠狠咬住我的胳膊。

我立刻用力一甩，再次將劉耀宗甩了出去。

這次他重重摔在了地上，鼻涕眼淚橫流。

劉振風瞬間怒了，上前就要故技重施踢我受傷的腿。

終於有防備的我自然沒讓他得逞，一個側身便躲了過去，然後狠狠來了個肘擊。

兩父子躺在地上哀嚎四起。

但這次，顧念雪再沒工夫管他們。

她走到我麵前，像是察覺到不對勁，聲音都帶著幾分急促：

“老公，我的東西都去哪裏了？”

我指了指她握著的手機。

“都在剛剛那通電話裏。”

然後拿出提前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遞了過去。

“顧念雪，簽字吧，然後帶著你最愛的人離開這裏。”

顧念雪的眼神中第一次透出慌亂。

她上前想要拉住我的胳膊。

“你在說什麼啊老公，我最愛的人是你啊！”

我閉了閉眼，壓下心頭所有的情緒，將剛剛收拾東西時找出來的計劃書拿出。

然後鬆開手，任由那幾頁紙灑落在地。

最後一頁，有我寫下的一行字。

【顧念雪，去奔赴你夢中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