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給傅西州十年，我有九年都帶著女兒擠在殯儀館。

當初沈家有難，傅西州許下愛我一輩子的承諾。

然而新婚當夜，隻因思念白月光，他就逼著海鮮過敏的我吃了三斤小龍蝦。

我捂著喉嚨，求著傅西州叫救護車時，他隻冷冷地踢我一腳，讓我別裝。

我愛他，以為真心能改變一切。

直到林歲安回國當麵拆穿我們的結婚證是假證。

傅西州當晚便將我鎖在殯儀館的棺材裏，跟林歲安纏綿：

“要不是跟小安長得像，你這種喪門星早就該滾出傅家。”

林歲安稍有不適，傅西州便請人往我身上紮滿銀針。

“殯葬師陰氣重，紮你九十九針辟個邪而已，矯情什麼？”

那天，我隻是往菜裏多加了勺鹽，傅西州便為我安排跟死人結婚。

我逃了出來，卻在殯儀館看見熟悉的身形。

顫顫巍巍掀開白布，女兒的屍體上滿是傷口。

我痛不欲生，撥通那個號碼：

“宋家我嫁，但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

眼前一片模糊，隻有頭皮被撕扯的痛感不斷提醒著我的處境。

“賤人，給你兩天好臉就敢在我的飯裏下藥了？”

林歲安扯著我的頭發逼問道。

我大口大口呼著氣，隻是機械般地重複：

“沒有......我沒有......”

下一秒，傅西州的巴掌便甩了上來。

腦袋嗡嗡作響，右臉火辣辣地痛。

“沈見微，證據確鑿，還把人當傻子哄？

“既然這樣，就聽小安的，給你長長記性！”

眼淚無聲滑落，心臟痛到發麻。

傅西州和林歲安夜夜纏綿，是我為他們收拾滿床狼藉。

林歲安說女兒礙眼，我也識趣地將童童送回出租屋。

直到她肚子大了，孕婦餐也是我在準備。

捫心自問，我沒有什麼對不起他們二人的地方。

我哭喊著，可回應我的隻有保鏢暴力的動作。

他將我架著，送進木質的棺材。

我拚命推著，卻無濟於事。

“傅西州......童童不能沒有媽媽......”

眼前一片黑暗，我的雙手抓得血肉模糊，嗓子喊到沙啞。

然而傅西州沒有回應我的哀求，隻是在房間裏和林歲安親熱了起來。

我聽著林歲安嬌柔的叫聲，隻覺得如墜冰窟。

棺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我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快要昏死過去。

直到這時，棺材才被林歲安稍稍打開一條縫。

她尖尖地笑了一聲，悠悠道：

“沈見微，你知道傅童的新爹是誰嗎？”

我無力回答，隻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她將胳膊伸進棺材，揪住我的領子，將我提起。

“是殺豬劉老頭家的兒子啊。”

我渾身的血液凝固。

劉老頭的兒子，早在去年就車禍去世了！

林歲安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愉悅地輕笑。

傅西州摟住她，在棺材前開口：

“小安，這女人晦氣得很，別臟了你的手。”

將林歲安拉開後，他又冷哼一聲，丟下最後一句嘲諷：

“沈見微，你對我爸遺體做手腳的時候，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吧？”

我已經不會再開口解釋。

上一次我否認，被傅西州丟在豬圈，三天不吃不喝。

他說這是說謊的教訓。

沒過多久，二人離開，而棺材被人抬起，送去老劉家。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不再掙紮。

然而半路卻一陣顛簸，抬棺材的工人忽然大叫一聲鬆了手，我被震得渾身發痛。

“丫頭，快走！”

透過棺材板的縫隙，我看見老劉的媳婦正戴著麵具，張牙舞爪地嚇退工人。

我心一橫，掀開棺材板逃了出來。

“謝謝大娘！”

來不及再停留，我打算去殯儀館拿些東西，帶童童離開。

自從林歲安回國，我便隻有在二人需要拿我當樂子的時候被帶回傅家。

其餘時間，都和童童擠在十幾平方米的出租屋和陰涼的殯儀館裏。

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形。

“孫哥......這是？”

我鬼使神差般問道。

同事歎了口氣，回答我：

“從西城區運回來的，孩子父母都沒接電話，才幼兒園，真可憐啊！”

西城區是傅家老宅的位置，可童童今早是我親自送去幼兒園的。

我不敢去賭。

咽了咽口水，我顫顫巍巍掀開白布。

白布下，是女兒蒼白的臉。

我雙腿發軟，心臟像被重重砍去一塊，連哭聲也發不出。

同事訝然，正要扶我一把，卻在看見屍體時張大嘴巴。

“這......這是童童？”

她的雙臂滿是淤青，雙腿發紫，身上還穿著我去年給她買的公主裙。

我還沒緩過神來，同事的電話鈴便響起。

“那個小女孩的事別聲張，想要多少錢隨你。”

是林歲安的聲音。

我瞬間明白童童的屍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可同事嘀咕著什麼，便匆匆掛了電話。

他避開我的視線，就要火花屍體。

“孫哥，我求你了......童童在這裏過了那麼多年......”

我慌忙跪下，一遍一遍地哀求道。

我知道他母親病重，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

情急之下，我撥打了傅西州的電話。

“傅西州......童童不在了，你來殯儀館一趟！”

那頭卻輕笑一聲：

“沈見微，這次不惜拿童童的命來騙我了？

“這副嘴臉，真讓人惡心。”

我哭著嘶吼，然而無濟於事。

傅西州很快趕來。

但他不是來救童童，他是來把我帶走。

“沈見微，安排好的婚事叫你逃了，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林歲安則笑盈盈地挽著他的胳膊，一臉譏誚：

“童童下午才跟我們一起吃過飯呢，你的把戲未免也太拙劣了吧？”

我拉住傅西州的胳膊，求他去看看童童。

然而他隻是嫌惡地將胳膊從我手中抽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不結好啊，那就滾回家給小安做狗。”

保鏢將我架走。

同事推著載著童童遺體的轉運車，從傅西州身旁走過。

他皺眉，伸出手攔住。

“那是童童......那是童童！”

我拚命大喊，嗓子都快滲出血來。

可林歲安歪頭，不著痕跡地將傅西州的胳膊拽走。

“別開玩笑了，童童剛才還活蹦亂跳地在我們眼前呢。”

聞言，他別過視線，不再好奇白布下到底是什麼。

傅西州終究沒有信我的話。

我被關在昏暗的閣樓，又是被斷絕食物的四天。

第五天，林歲安推門進來。

她將麵包隨意丟在地上，不輕不重地碾了兩腳：

“傅家不需要雜種。

“我肚子裏的孩子才是傅家未來的繼承人。”

林歲安得意地揚起臉。

我想起童童乖巧的模樣，不顧一切地衝向她！

“你還我的童童！她才五歲啊！”

她不躲不閃，任由我瘋狂地抓著她的胳膊。

然而一個五天沒吃一口飯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氣？

傅西州趕來，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我的頭磕到桌角，鮮血霎時流了下來。

“沈見微，你找死？！”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卻在溫柔地輕拍林歲安的背。

原來十年的婚姻，我付出一切，最後卻落得這種下場。

傅西州隨手打碎一個玻璃罐，拽著我從上麵走過。

星星落了一地，很快染上我的血跡。

他不記得那是我親手為他折的紙星星了。

林歲安輕蔑一笑，嬌滴滴道：

“好臟，我們回去吃飯吧。”

傅西州最終惡狠狠瞪了我一眼，輕嗤一聲：

“別讓這賤女人臟了你的眼，我們走。”

我呆滯地蜷縮在角落，腳底的痛感一陣一陣傳來，有什麼東西從臉頰滑過。

麻木地抹去，我才恍然發覺是眼淚。

這十年，我早就把眼淚流幹了。

童童還等著我來安葬。

林歲安不高興，我就爬著討她歡心。

林歲安高興了，我就能換口熱飯。

我順著林歲安的一切要求，終於換來了半天的自由。

今早林歲安再次打翻我做的菜，質疑裏麵放了東西。

傅西州拽起我的領子，逼著我給她道歉。

我垂眸，聽不出任何情緒：

“抱歉。”

林歲安卻不領我的情，指了指地上的一灘食物：

“要是沒下藥，就吃給我看！”

我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傅西州。

他卻隻冷哼一聲：

“吃啊。”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林歲安直接往我的背上踹了一腳。

手掌觸到瓷碗的碎片，鮮血染了一地。

我就著手掌上的殘羹，一點一點吃完。

忍住眼淚，我抬頭看向二人：

“請問這樣可以了嗎？”

傅西州沒有說話，他呆呆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林歲安隻輕哼了一聲：

“賤人永遠都是這副賤樣。”

說完，她便拉著傅西州離開。

我終於站起，忍痛地將手心中的碎片拔出。

恍惚間，我想起童童。

她那時候痛不痛？

她會不會怪媽媽沒有去接她？

走到殯儀館時，我的眼淚已經糊了滿麵。

童童最後留給我的隻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緊緊攥著那張薄薄的火化證明。

手機鈴聲響起，我麻木地按下接聽鍵。

“沈見微，你又對小安做了什麼？！”

傅西州怒吼著，我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限你一個小時之內滾回家，否則童童的撫養權不會歸你！”

我自嘲地勾起一個笑。

童童已經死了啊。

回到傅家時，私人醫生正在跟傅西州交代林歲安的情況。

她咬定是我在飯菜裏放了東西，導致她小產。

而飯菜裏也確實檢驗出了藏紅花。

“你好大的膽子啊，沒見過野狗可以騎到主人身上的！”

傅西州氣得雙眼發紅，二話不說推了我一把。

我被推倒在地，骨頭發出咯吱的響聲。

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我慌忙翻開包包。

林歲安皺眉，大步過來，一把奪過背包：

“賤人，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搞什麼小動作？”

我眼睜睜看著她將童童的骨灰盒拿了出來。

本就因磕碰鬆動的蓋子此時半掀開，童童的骨灰撒了一地。

我發了瘋一樣去奪，可林歲安卻劇烈地咳嗽起來：

傅西州忙去攙扶她，又命令保鏢將我鉗製住：

“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對小安動手！”

我哭著想要撿起童童的骨灰。

那張火化證明從包包裏滑出，傅西州皺眉撿起。

看清上麵的字，他怔住了。

我再也壓抑不住情緒，拚命叫喊：

“傅西州，童童死了！

“童童早就不在了啊，為什麼不信我？！”

他捏著火化證明的手微微顫抖。

良久，傅西州將它緩緩撕碎。

紙屑洋洋灑灑地從半空飄落，最後落在我的腳邊。

我哽咽到喘不過氣，一個字也說不出。

“為了害小安，你真是什麼手段都拿得出來了！”

他的嗓音顫抖，咬牙切齒地說道。

林歲安順手拿出水杯，往童童的骨灰上摻水。

我驚慌失措地大喊，伸出手想要護住。

可林歲安一腳踩在我的手上，用鞋跟重重碾了兩下。

瘦弱的手上瞬間出現一個可怖的血窟窿。

“童童......童童！”

我崩潰地大喊，然而林歲安一歪頭，將水杯砸在我的額頭。

傅西州無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為我擋住，卻迅速收回胳膊。

我慘笑著，絕望地盯著童童的骨灰。

“吵死了，西州，我累了。”

這次傅西州沒有將我關在閣樓。

外麵下著暴雨，他直接扒光我的衣服，將我丟出門外。

“不是喜歡奪人眼球嗎？現在給你這個機會了。

“童童不需要這樣的毒婦當母親！”

我渾身濕透，身上新舊傷痕交錯，捧著空空如也的骨灰盒走在街頭。

不少人對我指指點點，露出或是同情或是嘲笑的目光。

“對不起，媽媽沒能保護好你......”

我大哭著，一路跌跌撞撞走到電話亭。

顫抖著手，我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

“宋家我嫁，但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那頭一愣，匆匆一句“等我”便掛了電話。

宋昭野很快驅車趕來。

見我一副狼狽的模樣，他心疼地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終於哭出聲：

“我想去一趟丹麥，那是童童夢想要去的地方。”

他點點頭，輕輕擁抱住我。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我卻掛了電話，毫不猶豫地電話卡拔掉。

那枚小小的電話卡，帶著我的十年，被淹沒在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