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看見小姑娘手腕上,和我一模一樣的黃繩時。
終於看清了夫君不愛我的真相。
我是陰陽師司徒卿愛了十年的夫人。
他曾許諾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也曾為我戴上陰陽家本命黃繩,滿眼的溫情脈脈。
「招魂幡隻能救一人,我以我之命起誓,生生世世隻願與你一起。」
我感動的淚流滿麵,誤以為愛對了人。
直到我在寺廟求子,看著夫君與小姑娘抵死纏綿。
不斷宣泄著愛意,我恍然才知道,夫君最愛的人,不是我。
後來的奈何橋上,孟婆遞上一碗孟婆湯。
「喝下這碗湯,便能忘卻前塵往事進輪回。」
我手上係著的黃繩瘋狂抖動。
而我卻笑著喝下手中的孟婆湯:
「司徒卿,下一世我們不要再見了。」
可後來的他,紅了眼眶,翻遍了整個地府,哭求著讓我再看他一眼。
1
今日是我的生辰,在外驅邪未歸的司徒卿,早早就讓府上的人安排好了。
府裏張燈結彩,一片喜慶。
連我最愛的荷花,都讓人移植了滿園。
滿城無人不知,我是司徒卿十年如一日捧在心尖上的妻子。
我趁他還沒回來,偷偷溜出府,聽說生辰當日去寺廟求子特別靈驗。
可卻在路過寺廟廂房的時候,聽到了耳熟的聲音。
房門半掩,可我卻一眼就能認出那個急不可耐吻著對方,赤身裸體的人是司徒卿。
眼淚不自覺從眼眶裏流下來,我不敢置信的呆愣在原地。
直到房裏的人想起來關門,我才轉身離開。
一路上失神落魄,我多想麻痹自己,剛剛看到的隻是假象。
路上的行人都在議論,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活麵閻王,陰陽師司徒卿。
穿梭於陰陽兩道,驅邪治病,超度亡靈。
都說司徒卿喜怒無常,人見人怕。
唯獨在我麵前,溫柔似水。
誰敢惹我不開心,那便是不要命了。
我一直也這麼認為。
可就是這樣的人,連身邊的下人都要換成男人的司徒卿。
成婚時,說要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司徒卿。
愛我十年如一日的司徒卿。
依舊沒有敵過歲月的快刀,心中有了別人。
2
我回到了府中不久,司徒卿也回來了。
我安靜的在房中化著剛哭完的憔悴麵容。
失神的盯著他讓人送來的,提前了半年請隱退的老師傅做的生辰手繡服飾。
他那時深情的吻著我說,他要跟我過一個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生辰。
我是他最美的妻子,他不允許其他人來參加生辰宴看到。
我隻是笑著點了點頭,假裝生氣的說,那他不可以跟其他女人走近。
他像是要把我融入骨裏的抱著我,說這一世隻愛我一人。
那些日日夜夜的迤邐動人話語仿佛就在耳邊。
腦海中卻隻浮現了他們床上的身影,
我還是把這套衣服穿上了,出來廳堂的時候所有下人都已經退下了。
他親手做了一桌我愛吃的飯菜,正從廚房端上來。
每年的生辰皆是如此。
他忙活的滿頭大汗,坐下來看到我眼裏滿是愛意。
「我最愛的夫人,生辰快樂。」
我點了點頭,剛想拿手帕替他擦下汗,卻看見了他脖子上的吻痕,手帕僵在了半空。
他隻是疑惑了一下就明白了,溫柔的笑著說:
「知道夫人愛幹淨,等會就去沐浴更衣。」
我輕聲問了句他今天去了哪裏。
他眼神閃過一絲閃躲和慌亂,而後想起什麼才笑著拿出一塊玉吊墜。
是我一年前偶然間說過的喜歡卻難尋的寶貝。
他小心翼翼的給我戴在胸前。
十年來如一日的總是這麼體貼,寵溺的看著我。
若不是我今天親眼所見。
真以為他會愛我至深。
在我產生了動搖忍不住開口問的時候,下人卻帶了個女子進來。
小姑娘一進來,可憐兮兮的抹著眼淚跪下。
哭著說在外麵受到了歹人的欺負,幸好遇到司徒卿救了她,求我們收留她。
我看著她有些眼熟,突然記起來了。
她是半年前我們江湖行走時救下的一個女子。
她無家可歸,親人都不在了,最後送去了寺廟修行。
我看著她衣衫不整的樣子,也不忍她三更半夜流落街頭就答應了。
卻無意中看到了她手上的胎記,跟今天廂房裏關門的女子手上的一模一樣。
而一向鐵麵無私的司徒卿仿若不認識她一般,隻是拉著我的手溫柔出聲:
「棠棠還是如此善良。」
隨即又冷聲吩咐下人:
「還不聽夫人的話帶人下去休息。」
全程沒有給過陳楚楚一個眼神,小姑娘低著頭暗自咬牙。
陳楚楚走前抬頭看我,眼裏滿是嫉妒和挑釁。
我握緊雙手,指甲緊緊的陷進肉裏。
回想到今天的場景眼眶瞬間紅潤,麵上卻沒有流露出一絲情緒。
司徒卿卻以為我是身體又不適了,緊張關切的看著我,眼裏的關心做不得假。
我卻開始想不明白了,男人對我的愛裏,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回過神來我輕輕搖了搖頭,他才放鬆下來。
下人又跑進來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眉頭蹙起,眼裏閃過一絲緊張。
隨即又壓了下去,皺著眉頭對我說:
「棠棠,今日的超度還沒有完成,我先去忙完再來陪你。」
又對著下人交代:
「夫人的藥熬好了立馬送過去。」
「我不在的時候要是照顧不好夫人,就拿你們是問。」
我隻是問他:「你還記得我們成婚那日你的承諾嗎?」
他雖然疑惑但還是笑著脫口而出:
「一生一世一雙人,唯你不娶,永遠隻愛夫人一個。」
「夫人無論考驗我多少次,我都不會變的。」
我茫然的看著他急切出門的背影。
「司徒卿,你若是不愛我了,我會死的。」
男人的腳步,頓了一下:
「棠棠,不要瞎想,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說完,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隻覺得內心越來越堵。
我緊緊拽著手裏的玉石,趁著下人去熬藥的時間,悄悄跟了上去。
繞過了大半個府邸,才走到一個偏僻鮮少有人來的院子。
月光下,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身體。
原來真的是陳楚楚,也真的是司徒卿。
我扶著牆蹲下來惡心的吐了出來,不知道是難過還是嘔吐才流出的眼淚。
吐到最後幹嘔了,眼睛的淚都快流幹了。
陳楚楚卻像是故意的一樣,聲音卻越叫越大。
在這安靜空曠的院子裏顯得格外迤邐。
陳楚楚撒嬌的開口:
「司徒卿,你愛我嗎。」
司徒卿沉浸在愛欲裏似乎皺了下眉頭沒有回答。
陳楚楚有些不滿的攔住了他的動作不讓親了,司徒卿這才低聲笑著說:
「說什麼傻話呢,楚楚,我當然愛你啊。」
我卻像被電擊了一樣愣在原地,那些為他找的借口統統都沒有用了。
內心像窒息了一般,那些夜晚裏,他說永遠愛我的畫麵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
卻全部被他的這句愛擊碎了。
司徒卿,原來你的愛是這麼的廉價嗎。
陳楚楚在愛欲中抬了下頭望向我,暗淡的月光都擋不住她得意的眼神。
我氣急攻心吐出了一口血,逃離般的離開了這裏。
手上的金絲黃繩卻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靈隱大師多年前的話仿佛就在耳邊。
體虛之人,若有一日心也虛了,便離下奈何橋不遠了。
當時我隻是信誓旦旦,司徒卿負天下人都不會負我。
可如今,卻成了個最大的笑話。
3
走到房門前終於是眼前一黑暈倒了。
隻朦朧中聽見下人嘈雜的聲音:
「夫人,夫人暈倒了,快去叫大夫啊。」
「還不快去通知少爺。」
管家卻攔住了下人低聲囑咐:
「今晚少爺吩咐過,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誰都不準前去打擾。」
我想苦笑一聲,卻終究是昏迷過去了。
夢裏似乎回到了十年前我們相識相愛時。
他是陰陽師繼承人,卻被邪靈入侵傷了身體,昏迷整整數月。
是我去寺廟求得靈隱大師,以我陽人之血肉為他驅邪治病。
至此身體便開始變的虛弱不堪。
他醒來後抱著失去血色,快死去的我擔驚受怕。
生怕一個不留神我就香消玉損了。
他穿梭陰陽兩道,說與他在一起會折損陽壽。
不顧家族長輩的阻攔,將他祖傳的黃繩綁在我手上。
說哪怕我去到奈何橋,他都能把我找回來。
耳摩斯鬢間,是他夜夜深情的話語。
他要生生世世都與我綁在一起。
醒來後眼角的淚已經幹涸了。
手被趴在床邊的男人緊緊握著。
他似乎察覺到我醒來了,睜開猩紅的雙眼激動的抱住我。
「棠棠,你終於醒了。」
「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怎麼突然就暈倒了。」
「你放心,我請了最好的大夫,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我臉色蒼白的看著他情真意切的模樣,內心卻毫無波瀾。
大夫看完後,他親力親為的去熬藥。
陳楚楚卻派人送來了一份避子湯的秘方,是司徒卿的字跡。
我皺起眉頭驚疑,最後還是拖著身子應邀去她房間,她卻打扮精致掩著嘴角笑道:
「青棠姐姐,莫不是昨晚受了刺激才病臥在床。」
我沒有理會她的挑釁,隻是目光緊緊鎖在她的這身與我生辰所穿近乎一致的服飾上。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得意的在我麵前轉了個圈展示:
「傳言刺繡精湛的老師傅果然名不虛傳。」
「這等手藝也隻有他能做出來了,卿哥哥說我穿這身可比姐姐好看呢。」
原來我與其他女人也並無兩樣。
原來他半年前就已經和陳楚楚廝混在一起了。
過去十年,每年生辰他都會提前很久準備生辰禮物。
隻因為他說,他每年都要給我最獨一無二的賀禮,讓我永遠記得。
可如今,我已經不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了。
陳楚楚見我毫無反應,瞬間怒意上來又摸了摸肚子才笑著說:
「我的好姐姐,聽說你每年生辰都會去寺廟虔誠求子。」
「你可知道為何你遲遲懷不上孩子。」
「因為他一直給你下避子藥啊。」
停頓了下,眼裏滿是瘋狂挑釁的說:
「我現在已經有了卿哥哥的孩子了。」
「你猜,卿哥哥是會選你還是選我呢。」
我極力壓下內心的震驚,底下的手卻緊緊拽著被子。
我一直希望和司徒卿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可大夫說我身體虛弱,難以受孕,隻能多加調理身子。
司徒卿隻是抱著我說,比起孩子,更希望我能健健康康。
他愛的是我,我們能不能有孩子,他並不在意。
可如今我才知道,原來他自詡愛我,卻多麼渴望與別人有個孩子。
眼眶不自覺流下淚,摸著手上的黃線輕笑了聲。
罷了,反正我也命數將近了。
4
等我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拿燭火點燃了窗簾,整個房間都燃了起來。
陳楚楚笑的明媚:
「我的好姐姐,你猜猜,司徒卿愛我多一點,還是你。」
我被嗆的眼淚直流,卻一點掙紮著出去的欲望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我的命數。
直到司徒卿焦急的身影出現在大火裏。
卻在看到我的時候,聽見陳楚楚嬌弱的聲音喊他:
「卿哥哥,我和孩子在這裏啊。」
「快來救我。」
他隻是猶豫了下,就轉頭回去救陳楚楚了。
我閉上了雙眼,後來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隻感覺身體像是虛浮空中一般。
那些炙熱的火意逐漸褪去,身體感覺越來越冰冷。
再睜眼的時候,已是在奈河橋上排隊。
前程往事仿佛過眼雲煙。
隻是我卻在隊伍中一眼就看到了陳楚楚。
原來他也沒救下來陳楚楚嗎。
她似乎也看到我了,得意的揚起了手上黃繩。
我愣了一下,低下頭看手上相同的黃繩。
自嘲笑出了聲,原來這麼舍不得她死嗎。
隻有陰陽族當家人才有權利拿到的曆代黃繩,就這麼輕易送了出去。
腦海中浮現他給我戴上黃繩時含情脈脈的話語。
「招魂幡隻能救一人,我以我之命起誓,生生世世隻願與你一起。」
現在我才知道,陳楚楚說的意思。
可她錯了,我已然不在意了。
若有來生,我隻希望不曾與他相識。
奈河橋上,孟婆給我遞了一碗孟婆湯。
蒼老的聲音傳來:
「喝下這碗湯,便能忘卻前塵往事進輪回。」
我手上係著的黃繩卻在瘋狂抖動。
黃繩停止抖動了,司徒卿終究沒有選我。
我喝下了孟婆湯,低聲呢喃:
「司徒卿,下一世我們不要再相見了。」
後麵有個追來的焦急身影,司徒卿撕心裂肺的喊道:
「清棠,不要過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