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梁姝盯著那三個字，眸光複雜難辨。

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她該怎麼麵對他？

質問他為何要如此作踐自己，還是......感謝他的好意？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她覺得無比難堪。

電話鈴聲執著地響著，一聲又一聲。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指尖微顫，終是按下了接聽鍵。

蘇未年溫和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不易察覺的討好：“小姝，我在你家樓下。”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

“我有個驚喜，想給你看看。”

驚喜？

梁姝唇角牽起一抹冷弧。

她下意識地，赤著腳走到了公寓的落地窗邊。

夜色深沉，樓下路燈的光暈模糊，但能明顯地看見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

是蘇未年。

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倏地抬起頭，漆黑的眼眸精準地捕捉到了樓上窗邊的她。

隔著不算近的距離，他衝她揚起一抹笑，隨即晃了晃手中捏著的一份文件樣的東西。

梁姝的心倏地一沉，下意識攥緊了手機。

那份文件......會是沈新月說的那個嗎？

她站在窗邊，垂眸看著樓下那道身影，一動不動。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仰著頭，耐心等待。

梁姝心中五味雜陳。

他總是這樣，用他自以為是的方式，安排她的人生。

電話那頭，蘇未年的聲音還在繼續：“下來看看？我還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那家甜蜜時光的抹茶千層，剛出爐的，熱騰騰的。吃了它，保證你心情會好很多。”

甜蜜時光的抹茶千層。

她曾經的最愛。

蘇未年對她的喜好，總是記得一清二楚。

可現在，這份體貼入微，卻像是一把裹著糖衣的利刃。

梁姝眼底劃過一抹複雜。她確實需要一個解釋。

沉默片刻，她轉身，從衣帽間隨手抓了一件薄款風衣外套披上，快步走向玄關，換鞋，開門，走向電梯。

她倒要看看，他所謂的驚喜，究竟是什麼。

電梯轎廂內光線明亮，映出梁姝沒什麼血色的臉。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電梯門上映出的自己，那雙往日裏總是顧盼生輝的桃花眼，此刻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

“叮——”

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蘇未年就站在電梯外不遠處，手裏果然提著一個精致的甜品盒子，另一隻手拿著那份文件。

他看到梁姝，眼睛一亮，俊朗的臉上漾開笑容，剛要開口，卻在對上她眼神的刹那，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周身縈繞的低氣壓。

蘇末年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小心斟酌著措辭，連帶著語氣也變得小心翼翼。

“小姝，你......先別急，我知道《焰火》的事情讓你不開心。但我今天來，是帶了個驚喜給你，你看了之後，肯定會高興的。”

他說著，將手中的文件往前遞了遞，期待地看著她。

梁姝的視線在他手中的文件上停留了片刻，那白紙黑字，此刻在她眼中卻無比刺眼。

她沒有伸手去接。

最終，她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定在他那張俊朗卻讓她感到陌生的臉上。

“什麼驚喜？”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

“蘇總百忙之中，還能想到我這個聲名狼藉的女朋友，真是......榮幸之至。”

蘇未年臉上的笑意不減，反而更添了幾分無辜。

他抬眸，衝她晃了晃手裏的文件，聲音是慣常的溫柔寵溺，“小姝，你先看看這個。”

梁姝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凝滯了幾秒。

她伸出手，狐疑地接過那遝紙，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越看，她臉上的冷意越盛。

看到某一頁的投資金額和受益人簽名處預留的空白時，她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那笑聲很輕，在寂靜的樓道裏卻格外清晰。

眼角，一點晶瑩不受控製地泛起，被她強行眨去。

“蘇總真是大手筆。”她抬起頭，那雙泛紅的桃花眼直直看向蘇未年，唇邊笑意更深，“這才和你的青梅竹馬沈大導演相認多久？就迫不及待地給她的電影注資千萬。”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還不忘，拉上我這個......前女友，給她當墊腳石，為她的電影添磚加瓦。蘇總這算盤，打得真是精明。”

蘇未年眉頭擰緊，想也沒想就反駁，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呸呸呸，我又沒同意分手！”

他的話沒能說完。

“啪——”

那份承載著他驚喜的文件，被梁姝揚手，狠狠砸在了他挺括的胸膛上。、

“嘩啦啦——”

A4紙張四散飄落，像一群受驚的白蝶，最終狼狽地鋪了一地。

梁姝的聲音冷冷漠，眼底沒有絲毫溫度。

“蘇未年，帶著你的驚喜，去找你的沈大導演！我梁姝，不稀罕！”

她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合同，那白紙黑字，紮得她眼睛生疼。

淚意再次翻湧，被她死死忍住，隻是眼眶紅得更加厲害。

隻要看到上麵的條款，她就無法控製地想起昨天沈新月那副勝利者般得意的腔調。

那些話，此刻在她腦海裏反複回蕩，像魔咒一樣。

“你也知道，我們兩家從小就認識，蘇家和沈家是世交。我跟未年......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有這份情誼在，他自然也願意稍稍給我這部電影添磚加瓦。”

“梁姝，我跟未年認識這麼多年，他願意捧捧你，也是看在我的麵子上。”

“你那高傲的性子也該改改了，不然蘇伯父蘇伯母，可不會喜歡一個太有主見，不聽話的兒媳婦。”

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針。

蘇未年胸口被砸得生疼，但他更在意的，是梁姝眼底那毫不掩飾的失望。

“小姝，你一定要這樣嗎？把我想得這麼不堪？”

梁姝上前一步，伸出食指，狠狠戳在他的肩膀上。

那身蘇未年特意挑選的高級定製西裝，被她戳出了細微的褶皺。

“蘇未年！”她咬著牙，一字一頓，“你父母看好的，是沈新月那個門當戶對的兒媳！我一個聲名狼藉、還讓你父親不滿的前女友，還是早點自覺騰位置比較好！免得礙了你們蘇家大少爺和沈大導演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