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語氣平和,言辭清晰,不見半分從前因容貌自卑的怯懦。
旁人尚在震驚我話中之意,未曾留意我的變化。
顧昀臣卻猛地抬起頭,滿眼錯愕地看著我。
母後也詫異地頓住了,驚喜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寧兒......我的寧兒......你方才說什麼?母後沒聽錯吧?”
“你的臉......你的氣色......好了?”
在她充滿期盼的目光中,我用力點了點頭:
“回稟母後,兒臣的臉已痊愈,性情也已開朗,過往種種,讓母後憂心了。”
我依足禮數地福身,卻被喜不自勝的母後快步上前扶起,攬在懷中細細打量,眼眶泛紅。
待平靜下來,眾人才如夢初醒般議論紛紛。
方才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公子哥兒們,此刻眼神熱切,紛紛上前作揖問好。
我斂回目光,輕啟朱唇:
“母後,請為顧學士與蘇尚書家的小姐蘇清荷賜婚。”
顧昀臣眼神一震,眉頭深鎖看我,眸中盡是迷茫與探究。
“寧兒明明傾心顧學士,怎會反過來為他與別的女子牽線?”
“母後,兒臣對顧學士隻有同窗之誼,並無男女之情,萬不敢誤了顧學士的錦繡前程。”
聽見“同窗之誼”四個字,顧昀臣臉色微白,身形晃了晃。
上一世我容貌被毀,看不清他眼底的輕蔑,將他奉旨的敷衍當成了幾分情意。
新婚之夜,他用幾句詩詞哄我在書房呆坐,自己卻與蘇清荷在月下撫琴,笑語晏晏。
“昀臣表哥,我們如此,她會不會察覺?”
“怕什麼,她那張臉,便是在我們麵前,也隻會自慚形穢,更何況我已說過公務繁忙,她不敢打擾......”
“還是表哥有辦法......”
他們欺我貌醜自卑,在我麵前眉來眼去,卻嘲諷我不守婦道,癡纏於他。
隻是不曾想,我會有容光煥發的一天。
他對蘇清荷情根深種,我便成全他。
母後看著我神采奕奕,眼底是欣慰與驕傲:
“好,寧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顧學士,蘇家小姐,還不快來謝過公主恩典?”
今日的宮宴雖是為我擇婿,但也請了不少官家小姐在偏殿等候。
母後話音一落,便有宮人去請蘇清荷。
蘇清荷麵上難掩竊喜,連基本的禮儀都有些生疏,經宮人提點才回過神,羞答答地跪下。
這般按捺不住的模樣,立時引來幾聲若有若無的嗤笑:
“蘇尚書家的小姐,怎如此沉不住氣,比之公主殿下,真是雲泥之別。”
“庶出的女兒,教養上到底差了些火候。”
蘇清荷頓時麵紅耳赤,求助般看向顧昀臣。
顧昀臣卻一直盯著我,未發一言。
母後離席後,眾人也漸漸散了。
我則在一眾貴女的圍繞下,坦然接受她們的奉承與親近。
不知何時,顧昀臣也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方上好的玉佩,眼圈微微有些發紅:
“公主何時痊愈的?為何瞞著臣?又為何替臣做主婚事?”
“公主從前說隻心悅臣一人,難道都是戲言?”
我還未答話,已有人不滿:
“公主剛剛才為顧學士賜婚,您不去尋未來的佳人,反倒來公主麵前獻殷勤,是何道理?”
“正是,公主已然明言,對顧學士無男女之私,顧學士還是莫要糾纏,免惹閑話!”
顧昀臣置若罔聞,隻是看著我,想從我臉上找出些許破綻。
我不解。
前世他心中隻有蘇清荷,兩人暗通款曲,也要維持那份禁忌之情。
如今我主動為他們賜婚,讓他們光明正大,顧昀臣究竟有何不滿。
我揚起一抹淡笑:
“顧學士,從前本宮容貌有損,心智也有些迷糊,說的話自然當不得真。”
顧昀臣一滯,眼中掠過一絲慌亂:
“公主定是從何處聽聞了臣與清荷的往事,故意與臣置氣,是不是?”
“臣對她不過是表兄妹之誼,公主切莫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