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出現在我生命裏那天開始,便與我形影不離。
除了我去見媽媽的時候,她都跟在我身邊。
問她,她便說:“你是小禾的女兒,她沒法來陪你,我當然要替她。”
“而且,我有個和你一樣大的女兒。聰明、懂事,從來都不服輸不認命。”
每每說到她的女兒,她的聲音總是會哽咽:
“是我沒用,沒保護好我的女兒。”
我就會識趣地終止這個話題。
阿香似乎在我身上尋找著她女兒的影子,這一年,除了每周一封跟媽媽的信,她還會讓我幫她給女兒寫信。
“或許有天她能看到呢?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
那字裏行間的愛意,總是讓我邊寫邊流淚。
我常常會在寫信時想起媽媽,她也同樣愛我,可高中三年,我們總是聚少離多。
我隻能再拚命學習一些,期望著能拿到學校給高考狀元的八十萬獎金,能帶著媽媽去我以後讀大學的城市。
每當我學習到深夜時,阿香都會坐在書桌邊陪著我,鼓勵我。
因為成績的起伏焦慮時,她總會溫柔地開解我。
生病落下課程時,她幫我去教室聽課,然後再把重點告訴我。
我在高中因為潛心學習而沒有什麼朋友,怕媽媽擔心也從來跟她報喜不報憂。
阿香的出現,給了我一個避風港,在她麵前,我總能肆無忌憚地落淚、哭訴。
她就像我的第二個母親。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高考前三天。
我對自己的能力充滿信心,隻等著高考考場上一展身手,擺脫這麼多年的壓抑和痛苦。
可我沒想到,苦難從來沒有放過我。
這天我正在奮筆疾書地刷卷子,班主任卻把我叫了出去,遞給我電話。
“程夏夏,你奶奶這兩天病重了,你必須回來看著!”
“萬一就在這幾天了,作為孫女的必須在場!”
晴天霹靂就這樣砸在我頭上。
我顫抖著聲音說:
“可是,我過幾天就要高考了…”
對麵爸爸劈頭蓋臉就罵起來:
“高考高考,花了家裏這麼多錢就養出你這個白眼狼!我說了多少次女孩讀書沒有用,你就惦念著那幾張破卷子。”
“你以為你能考出什麼東西?”
“奶奶都快死了,你還有心思高考?當年你媽就不該攔著你奶奶把你溺死在尿盆裏!”
“奶奶就這幾天了,趕緊滾回來盡孝,你大伯給你安排好了親事,給你奶奶衝個喜!”
我嘴唇哆嗦著要說話,他突然冷笑一聲:“如果你不回來,老子就把你媽嫁過去!”
聽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我盯著黑屏的手機發愣,指甲摳進掌心。
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為什麼要拿媽媽來威脅我。
明明就差幾天,我就能改變我的命運了,為什麼…
不用想我都知道大伯會給我安排什麼檔次的親事,我向老師請了假,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
即使不是怕道德上的壓力,為了媽媽,我也不能不回去。
可是,我都看到希望的曙光了,真的很不甘心在最後一步被拖進深淵裏啊。
眼淚一滴滴砸落在地麵上,我抱著膝蓋嚎啕大哭。
消失了整整一天的阿香,就是在這時候回到我身邊的。
她真真切切地抱住了我,瘦小的身體卻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依靠。
“我最近能短暫現形一會兒了,想哭就抱著我哭吧。”她盡量讓嘶啞的嗓音顯得柔和一些,緊緊的把我按在懷裏。
“夏夏,不要放棄你的未來。在我和小禾眼裏,你的前程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她還是沒撩起麵前的黑發,可我卻能感受到她此刻認真的神情:
“夏夏,不要被沒有道德的人用道德綁架。明知道錯的是他們,我們就要拿起武器保護好自己。”
“如果你今天回去,那你就再也回不來了。媽媽和你都將失去最後的希望。”
“可是媽媽還在他們的手上啊!”
我哭著搖頭,我不想讓媽媽承擔一絲一毫的風險,我知道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一滴淚水從黑發間低落在地上,和我腳下的淚水交融在一起。
“程夏夏,那如果我告訴你,小禾後麵會生一場重病呢。”
“如果你不參加這場高考,拿不到獎金給她治病,她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