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清瑩微微搖頭，歎息一聲：

“你現下不過區區雜役弟子，資質也就一般，把時間和心思耗在這種無用之事上......實在沒必要。”

“等明日，再送來幾具屍體，你就好好去培養幾具新的屍體，到時候你的任務也就能達標......”

厲川心中雖有千言萬語想反駁，但麵對德高望重的蘇師兄，一時間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沉默片刻，還是鼓起勇氣小聲道：

“蘇師兄，我想再試一試，畢竟這是我進入宗門，培養的第一具屍體。”

蘇清瑩眉頭微皺，淡淡瞥了厲川一眼：

“隨你吧。”

言罷，他擺了擺手，不再多言，負手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話遠遠傳來。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差事，明日還有一批屍體送來，可別顧因為這一具屍體荒廢了正事。”

蘇清瑩前腳剛走，厲川臉上的順從神情便倏然冷了下來。

他捏了捏拳頭，眼底閃過一抹堅定。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這身不由己的地方，自己必須盡快出頭。

話音未落，一個尖細刻薄的聲音陡然從院牆外響起。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的雜役小師弟嘛！”

厲川聞聲一驚，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紅衣女子倚在院門口，懷抱雙臂，嘴角含著一絲譏誚的笑意，不是孫玉又是何人。

此刻的孫玉斜睨著厲川，目光宛如在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孫師姐......”

厲川眉頭一皺，強壓下心頭厭惡，上前施了一禮。

孫玉慢悠悠踱進院來，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厲川：

“幾日不見，師弟氣色不太好啊，怎麼，做雜役累壞了？”

“還是說，夜夜陪著你的‘寶貝屍傀’不舍得睡啊？”

厲川臉色一沉：

“孫師姐有事嗎？”

孫玉抬手掩唇輕笑，語調陰陽怪氣：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這個忙碌的小雜役了？師姐我可是一直記掛著呢。”

厲川心中騰地燃起一股無名怒火。

上回若非孫玉放出血煞屍，他又怎會陷入險境！

隻是這話他卻不敢說出口，隻能強行按捺住憤怒：

“上次的事是師弟不對，在此給您賠禮了。”

“嗬，倒是識相。”

孫玉傲然冷笑，隨即目光一掃，不屑地落在老槐樹下那一小片隆起的土堆上。

“喲，你那屍傀還埋在這兒呢？怎麼，真把它當個寶貝供起來了？”

厲川順著她視線望去，隻見陸依依埋骨之處泥土略有些鬆動隆起，顯然剛澆過血不久。

見孫玉盯上那裏，他心頭不由一緊，下意識跨前半步，擋在孫玉視線前。

孫玉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不由嗤笑一聲：

“還真是專一啊！這麼維護一具爛屍？”

“嘖嘖，師姐我見過不少玩物喪誌的蠢材，像你這麼蠢的還是頭一個。”

厲川指節捏得發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中滲出血絲。

他低垂著眼，不敢直視孫玉，隻能強忍怒火沙啞道：

“師姐教訓的是。”

孫玉見他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心中更覺無趣，冷哼一聲：

“算了，跟你這等賤命計較什麼！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能把那破屍傀養出個什麼花兒來！”

話音落下，她甩了甩衣袖，轉身揚長而去。

望著孫玉遠去的背影，厲川胸腔中的怒意如火山般翻騰，雙拳緊握。

當天夜裏，厲川照例提著盛滿鮮血的瓷壇來到槐樹下，為陸依依澆灌鮮血。

血液緩緩灑下，泥土又一次貪婪地吸著。

正當厲川專注地傾倒鮮血時，忽聽腳下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聲音：

“嗯......”

那聲音極其細微，卻在寂靜的夜裏清晰地鑽入耳中。

厲川手一頓，以為是自己太過疲憊出現了錯覺。

但緊接著，又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仿佛有人從沉睡中痛苦地蘇醒。

厲川心中一震，連忙蹲下身，屏息凝神地側耳細聽：

“陸依依？”

地底沒有回應，隻有冷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低鳴。

厲川顧不得多想，立刻調出係統查看。

果然，一行鮮紅的警示字樣彈了出來。

【警告！陸依依屍傀正發生異變，進化過程已啟動！】

厲川心跳陡然加快，既興奮又緊張，趕忙趁著皎潔月光，小心將覆蓋在陸依依身上的泥土一點點撥開。

隻見泥土之下，陸依依靜靜平躺在那裏。

她身上的衣衫早已殘破不堪，此刻沾滿了泥塵和暗紅色的血漬。

但厲川幾乎顧不上其他，因為陸依依露在外的肌膚正發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

她原本慘白的肌膚竟變得半透明起來！

一絲絲淡淡的幽光在皮下流轉，透過那薄如蟬翼的肌膚.

厲川能夠依稀看見其中蜿蜒分布的血管和經絡，仿佛精雕細琢的玉雕內部紋理一般。

陸依依的身軀也在緩緩脹大。

剛埋下她時，她的身體因屍氣流失略顯幹癟，如今卻仿佛重新被血肉填充.

四肢與軀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潤起來，身形比先前長大了足足一圈，幾乎要撐破身上殘存的布料。

厲川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伸出顫抖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臂。

入手隻覺溫熱軟糯，哪還有半分先前冰冷僵硬的感覺。

“這......這是在蛻變！”

厲川又驚又喜，連聲感歎，“陸依依的屍體正在發生質的飛躍！”

陸依依似乎聽不見他的話，依舊閉著雙眼陷入異變的沉睡中。

隨著她身體漸漸長大，眉宇間竟隱隱浮現一絲痛楚之色，顯然進化過程並不輕鬆。

厲川見狀，心急如焚地咬破指尖，將鮮血一滴滴滴入陸依依微啟的嘴唇間。

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在夜風中彌漫開來。

鮮紅的血液滴入喉間，陸依依喉頭本能地滾動了幾下，似乎在艱難地吞咽。

厲川幹脆舉起匕首，在自己掌心再次劃開一道血口，將手掌覆在陸依依冰涼的唇邊。

殷紅的鮮血源源不斷滲入她口中，她那蒼白的俏臉上竟浮現出一絲滿足的神色，喉間不時發出愉悅的咕嚕聲。

厲川隻覺眼前發黑，強撐著搖了搖頭，正想收回手掌止血，便覺掌心一癢。